共青原的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漫过齐腰的牧草，掀起层层绿浪。李萍站在坡顶，望着远处连成一片的青草地，藤杖的泉脉花在风中轻轻摇曳，花瓣上沾着的忆魂泉水珠，折射出彩虹般的光。
“这里的藤脉藏在草根下呢。”周衍拨开脚边的草叶，露出泥土里缠绕的细藤，那些藤像绿色的丝线，织成张细密的网，“商队的地图上说，共青原的藤脉‘隐于草，润于露’，靠晨露就能生长，倒是省了浇水的功夫。”
冷凝霜正弯腰查看草丛里的石桩，桩上刻着模糊的符号：“这些是‘界桩’，划分了不同部族的牧场。看来当年守崖人与草原部族约定过，藤脉可以穿过牧场，但不能破坏草场。”她指尖抚过符号，突然轻笑出声，“你看这个，像不像玄九画的小乌龟？”
玄九凑过去一看，脸瞬间涨红：“才不是！这是部族的‘守护兽’图腾！”说着从行囊里掏出个木雕小兽，正是石桩符号的模样，“我问过部族的老人，这叫‘草灵’，说是能保佑牧草常青。”
李萍忽然听见草叶间传来细微的“哼唱”声，那调子很轻，像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却又带着规律的起伏。她循着声音拨开草丛，发现株半尺高的藤蔓，藤叶正随着调子轻轻颤动——竟是藤脉在“唱歌”！
“是《守崖谣》的后半段！”周衍掏出乐谱对照，惊讶地睁大了眼，“手记里说这半段乐谱早就失传了，没想到藏在共青原的藤脉里！”
藤蔓的“歌声”越来越清晰，周围的牧草也跟着轻轻摇晃，像是在伴舞。远处的牧民听到动静，骑着马围了过来，为首的老牧民看到李萍手里的藤杖，突然翻身下马，对着藤杖深深鞠躬：“是‘引藤人’来了！我爷爷说过，当藤脉唱起旧调子，就会有人带着绿杖来续约定。”
老牧民名叫阿古拉，他领着众人来到草原深处的“聚灵泉”。泉眼被一圈白石围着，泉边立着块石碑，上面刻着汉蒙两种文字，汉文是“共饮一泉”，蒙文则是“藤草共生”。“当年守崖人就是在这里和部族定下规矩，藤脉借泉水滋养，部族借藤脉固沙，谁也不能独占。”阿古拉舀起泉水递给李萍，“尝尝，这泉水混了藤脉的露水，能清心明目。”
李萍接过水囊，刚碰到泉水，泉眼突然冒泡，水底浮起个铜制的小匣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卷兽皮乐谱，上面用朱砂画着《守崖谣》的完整曲谱，末尾还粘着片干枯的藤叶，叶上写着行小字：“各族孩童共学此谣，藤脉便不会记仇。”
“难怪藤脉会唱后半段，”冷凝霜恍然大悟，“是部族的孩子们跟着藤脉学唱，把调子刻进了藤根里！”
正说着，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一群穿着各色衣衫的孩子跑过来，手里拿着自制的芦笛，吹着不成调的《守崖谣》。看到泉边的藤脉，孩子们突然齐声唱起完整的歌谣，稚嫩的声音混着藤脉的“哼唱”，在草原上回荡开来。
阿古拉擦了擦眼角：“我小时候也跟着唱呢，后来部族迁徙，好多孩子都忘了……”他忽然一拍大腿，“有了！咱们办个‘藤谣会’，让各族孩子都来学唱，把调子记牢了！”
玄九立刻举双手赞成，转身就去跟孩子们商量，不一会儿就被拉去教他们刻“草灵”木雕，草丛里传来阵阵欢笑声。周衍则和阿古拉讨论着如何扩展藤脉：“可以沿着界桩种些固沙藤，既不占草场，又能帮部族挡住风沙。”
李萍坐在泉边，看着兽皮乐谱上的字迹——那笔迹与落星崖石碑上的如出一辙，想必是初代守崖人留下的。她忽然明白，所谓“约定”从不是冰冷的条文，而是像这泉眼一样，要靠一代代人“共饮”才能鲜活。
傍晚的共青原美得像幅画，夕阳把牧草染成金红色，藤脉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无数条绿色的丝带，缠绕着羊群与蒙古包。阿古拉的妻子煮了奶茶，奶香味混着藤花的清香，在暮色里格外。
孩子们围着篝火唱着《守崖谣》，玄九拿着木雕小兽跟着哼，跑调跑到天边，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周衍和阿古拉用树枝在地上画藤脉分布图，冷凝霜则在修改乐谱，把孩子们编的俏皮歌词也添了进去。
李萍摸着泉边的石碑，忽然觉得藤脉就像这草原上的风，从落星崖吹到共青原，带着不同的故事，却始终唱着同一支歌谣。而他们就像歌谣里的音符，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共同谱写着新的段落。
夜深时，阿古拉指着星空给李萍看：“那三颗连起来的星星，像不像藤杖？爷爷说那是‘引藤星’，当年守崖人就是跟着它找到草原的。”李萍抬头望去，果然见三颗亮星连成首线，像藤杖指引着方向。
“下一站是‘渡海洲’，”周衍展开新地图，指尖点在东海的岛屿标记上，“手记里说那里的藤脉长在珊瑚里，得潜水才能找到。”
玄九突然举手：“我会游泳！我可以下去！”
冷凝霜敲了敲他的脑袋：“先把《守崖谣》唱准了再说。”
藤脉的“歌声”渐渐轻了，化作草叶间的低语。李萍知道，这不是结束，就像草原的篝火会熄灭，但火种会留在石块里，等明天的太阳一晒，又能燃起新的火焰。
第二天清晨，众人告别阿古拉时，孩子们往他们行囊里塞了许多“礼物”——玄九的木雕被涂上了彩色，周衍的乐谱里夹满了干花，冷凝霜的箭囊上多了个草灵挂坠，李萍的藤杖则被缠上了圈彩色的草绳。
阿古拉送他们到草原边缘，指着东方的海平面：“顺着藤脉的影子走，就能找到渡海洲。记住，在海上，藤脉的影子会藏在浪花里。”
李萍回头望了眼共青原，晨雾中，藤脉的影子果然顺着草坡往海边延伸，像条绿色的路。她握紧藤杖，杖头的泉脉花沾着草原的露水，在朝阳下闪着光。
《守崖谣》的调子又在耳边响起，这次混进了孩子们的童声、牧民的马头琴、还有藤脉的哼唱，新旧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条奔流的河，载着约定与期盼，朝着下一片土地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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