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那人蹲着,手里翻动落叶。
秦风贴墙而立,呼吸压得极低。他没动,也没出声,右手握紧猎刀,左手三指抵在墙面,轻轻一叩——那是暗号,让弟弟别轻举妄动。
窗外微光透进来,照在地窖口那半袋玉米粉上。刚才掀开的木板还斜靠在一旁,霉味混着粮香,在空气里浮着。那块压缩饼干还在他怀里,鹰徽的轮廓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外面那人终于站起身,脚步后退两步,低声说了句什么。另一个声音接了话,语调生硬,像舌头不听使唤。
秦风眼神一沉。
不是本地人,也不是寻常走货的脚夫。这种腔调,是刻意学过官话的人才会有的破音。
他缓缓蹲下,从怀中取出那半块压缩饼干,指尖抚过铝箔上的鹰形徽记。边缘有折痕,像是被人反复打开又合上。他抬头看向秦小满:“灯。”
秦小满立刻会意,从墙角摸出油灯,擦火点燃。火苗跳了一下,他屏住呼吸,将灯举到饼干上方。
光落在地面,影子投上墙壁。
秦风眯起眼。
鹰徽的轮廓在墙上拉长变形,可就在那一瞬,他看见投影中央多了一圈环状反光,形状细窄,像一枚戒指的倒影。他心头一震,立刻调整角度,让饼干离灯更近。
影子清晰了。
那枚虚拟的“戒指”正套在鹰徽右翼下方,位置固定,纹路分明。
王翠娥也看到了,她蹲在角落,手攥着药篓,指节发白。她没说话,但身子微微前倾,眼睛死死盯着那道影。
秦风低头再看手中的饼干,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脱下外衣铺在地上,把饼干放上去,用猎刀尖端极轻地挑开铝箔内层。金属与纸张摩擦,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窸窣声。
一层薄纸夹在里面。
泛黄,边缘磨损,像是从旧本子上撕下来的。
他小心展开。
照片上是一只手,手腕戴着一块老旧怀表,右手小指套着一枚翡翠戒指。那手正递出一个雕花药盒,背景是布帘,帘角绣着“济世堂”三个字。
秦风瞳孔骤缩。
记忆猛地撞进脑海。
三天前,镇上集市。灰蓝长衫男子笑着迎上来,说他是药商,姓胡。递给他一个西洋药盒,说是治风寒的特效药。当时他注意到那只手——小指上的翡翠戒在阳光下一闪,绿得扎眼。
他还记得那笑容,热络得过分,连眼角的细纹都像是提前排练好的。
现在,这张照片就躺在他面前。
不是巧合。
是挑衅。
他闭眼,异能悄然运转。刹那间,画面浮现:那药盒被打开,夹层里藏着微型相机;药方背面用密文写着铁路调度时间;那人转身时,外八字的脚步踩在青石缝里,节奏精准得不像商人……
一切细节拼合。
“是胡三。”他睁开眼,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刀刃划过寂静,“他来过这儿。”
秦小满咬着嘴唇,手指紧紧扣住油灯底座。王翠娥缓缓站起身,脚步轻移到地窖边缘,目光扫过那些粮袋。她忽然弯腰,伸手探进最底层的麻袋缝隙,摸出一小撮灰褐色碎屑。
她捻了捻,凑近鼻尖闻了一下。
“这不是军粮。”她低声说,“是掺了锯末的假货。日伪配给劳工吃的那种。”
秦风心头一凛。
对方根本没打算隐藏身份。
留下真线索,是为了让他认出来。
这是警告,也是诱饵。
他们知道这间猎屋的存在,知道他会回来,甚至可能知道他们此刻就藏在里面。
所以才故意留下这块饼干,等着他发现照片,等着他确认敌人是谁。
门外的脚步又响了。
这次不是试探,而是撤离。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东南方向退去,步伐稳定,毫无慌乱。
秦风没追,也没动。他知道,真正的杀招,往往不在正面。
他刚要收起照片,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极轻的破空声。
三道黑影自屋檐飞射而入,首取屋内三人咽喉!
他反应极快,翻身跃起,猎刀横扫,“叮叮叮”三声脆响,十字镖落地。其中一枚擦过王翠娥肩头,带起一缕布丝。
秦小满扑过去扶住她,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灯。
秦风蹲下身,拾起一枚镖。镖尾缠着布条,他借灯一看——是粗布衫的碎片,边缘参差,像是被利器割断。布角还沾着血,暗红未干。
他认出来了。
这是今早晾在院外的那件衣服。
有人劫走了它,还特意染上血,绑在镖上射进来。
目的只有一个:让他知道,敌人己经盯上了他们的据点,甚至掌握了他们的日常行踪。
更可怕的是,这件衣服原本挂在村口老槐树下,离家不远。
守在家里的线人……恐怕己经出事。
他迅速将三枚镖收入袖中,低声道:“娘,带小满去地窖暗道口,等我信号。”
王翠娥没问,也没迟疑,拉着秦小满就往地窖深处走。那里有一条塌陷多年的老地道,通向山后废弃矿井,是他早年打猎时发现的逃生路线。
秦风没跟上去。
他退回门边,耳贴木板,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远处林间有鸟惊飞,翅膀扑棱声断断续续。
不是自然受惊。
是有人在移动。
他慢慢抽出猎刀,刀尖抵住门缝下方的土面,轻轻一划。一道细痕出现。
如果有人再靠近,踩上这道松土,就会留下痕迹。
他又看了看地上的压缩饼干包装,忽然伸手,从靴筒里取出那枚铁蒺藜,放在门口显眼处。
然后,他吹灭油灯。
黑暗瞬间吞没屋子。
他背靠墙壁,蹲在门侧,猎刀横膝,双眼盯着门口。
外面安静下来。
可他知道,这静不是结束。
是等待。
等他露出行踪,等他带着家人逃亡,等他在慌乱中踏进早己设好的圈套。
但他不逃。
至少现在不。
他反而需要这些人继续相信——他会被吓到,会连夜转移物资,会沿着他们预判的路线逃跑。
所以他不能清空地窖。
也不能带走所有线索。
他得留下点东西,让他们误以为得手了。
比如那堆粮食。
比如这块压缩饼干。
比如……他自己。
他缓缓伸手,从怀里摸出骨笛,放在唇边,却没有吹响。只是用指尖轻轻笛孔。
三短调他己经取消了。
现在要打的,是反信号。
他记得胡三的习惯——每次说完重要事,都会用手指敲桌沿三下。
像在数人头。
他也该回个礼。
他抬起手,用刀背轻轻敲了三下墙面。
声音很轻,刚好传出门外一丈。
像是某种回应。
门外的林子里,一只乌鸦突然振翅飞起。
秦风不动。
他知道,这一击己经送出。
不是攻击,是误导。
他要让对方以为,屋里的人慌了,开始传递暗号求援。
接下来,他们会加强监视,甚至增派人手。
而他,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把真正的物资悄悄运走。
他缓缓起身,走到地窖口,俯身看了看那些粮袋。
红薯干、小米、豆子、腊肉……全都原封不动。
但他知道,明天这个时候,这里会变成一片狼藉。
他会亲手制造一场“仓皇逃窜”的假象。
但现在,他还得等。
等天完全黑下来。
等风转向西北。
等山后的野狗开始叫。
那是老周定下的接头信号。
只要狗叫,就意味着外围安全,可以行动。
他重新蹲回门边,手指搭在刀柄上。
屋外,一片枯叶被风吹进门缝,打着旋儿落在铁蒺藜旁。
他盯着那片叶子,忽然发现叶脉上沾着一点泥。
不是山里的黑土。
是黏性极重的河泥,带点铁灰色。
这种土,只有镇东药铺门前的水沟才有。
他眼神一冷。
来的人,不止两个。
还有一个,踩着河泥,站在更远的地方,没露面。
这才是真正的指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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