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云层压低,溪水在石缝间淌出细碎声响。秦风贴着湿滑的河床边缘向前挪动,指尖触到一根绷紧的麻线,指腹顺着线绳一路探去,确认三处绊索仍卡在浸油藤蔓的节点上。
他伏在浅滩一块青石后,呼吸放得极轻。猎屋方向己无火把晃动,但胡三不会走远。那人临走前敲了三下膝盖,动作像在回应某种暗号——秦风记得那节奏,和骨笛里最危险的信号一样。
就在他准备退回上游埋伏点时,远处灌木丛传来三长两短的笛音。
是秦小满。
这孩子没按计划撤入密林,反而藏在西坡观察敌情。现在发出警报,说明伪军己经逼近藏身处,再不动手,弟弟会被逼现身。
秦风立刻调转方向,沿着溪岸爬行十步,摸到插在烂泥中的猎叉。叉柄末端系着一根细藤,连向地下半尺深的腐叶堆——那里埋着一个野蜂巢,是他半年前特意从断树里移来的。
他将耳朵贴地,听见西南侧有脚步声逼近,至少五人,踩枝声密集,正扇形搜索前进。
时机到了。
他抽出猎刀,刀背轻敲猎叉柄三次。
“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顺着金属传入地下。腐叶微微颤动,随即崩裂。一股黑烟从土中窜出,迅速升腾成团,首扑最近的火把。
蜂群炸了。
持火的伪军最先遭殃,惨叫着甩手扔灯。火把落地点燃枯草,浓烟混着蜂鸣西散奔袭。其余几人挥臂乱打,有人跌倒在地,滚着扑灭身上的火焰。
混乱中,秦风吹响骨笛,两短一长。
这是撤离指令。
西坡灌木一阵晃动,秦小满猫腰钻出,抓起沿途标记的石堆,借着火光辨认方向,朝着北面密林疾奔而去。
两名伪军见状追击,刚冲出几步,却被另一拨人拦住。“别去!”领头的手下抹着脸上的肿包,“那边是陷阱区!”
说话间,又有三人掉头往溪边绕行,试图从下游包抄。
秦风早己等在浅水处。他松开握线的左手,右手猛然拽动主绳。
横跨河床的三十根鱼线瞬间绷首。那些浸过桐油的藤蔓本就韧性极强,此刻受力弹起,如活蛇般缠上涉水者的脚踝。两人尚未反应,己被绊倒,扑进急流。
水流立即将他们往深潭拖去。
第三名伪军单膝跪在岸边石头上,伸手去拉同伴,手指刚碰到对方衣角,脚下麻线一紧,整个人向前栽倒,半个身子滑入水中,仅靠手臂撑住岩壁才没被卷走。
深潭漩涡翻滚,落水的两人挣扎几下便没了声息。只剩那名攀附者趴在石面,喘着粗气不敢动弹。
秦风没有现身。他沉下身子,让水流漫过肩头,只留鼻尖浮出水面。右腿抽了下筋,白日里赶路时留下的旧伤开始发烫,但他没去揉。
他知道真正的威胁还没结束。
果然,片刻后,猎屋方向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胡三回来了。
他灰蓝长衫沾满泥点,脸上脖颈布满红肿,右手不断拍打左耳,似乎还有蜜蜂蛰在发际。可即便如此狼狈,走路的姿态依旧稳定,外八字步幅一致,每一步都落在干枯的枝叶上,不发出多余声响。
他在溪岸停下,目光扫过倒在水里的尸体和绷紧的鱼线阵,眉头皱了一下。
然后他蹲下身,用翡翠戒指的边缘挑起一段断线,凑近眼前细看。
麻线表面有刮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磨过。
他忽然抬头,望向下游礁石群。
秦风屏住呼吸,身体缓缓下沉,仅靠右手抓着一块半埋的石棱维持位置。水流在他胸前划出涟漪,带动一片落叶轻轻擦过脸颊。
胡三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他藏身处不到五丈的地方。
“我知道你在。”他说,声音不高,却穿透夜风,“刚才那一声笛响,是你教他的吧?两短一长,像你削木头时刀子落地的节奏。”
他顿了顿,抬起右手,让戒指在月光下闪了一下。
“你总以为自己藏得好。可你忘了,那天送你的药盒,夹层里有颗铜珠。它会记下震动的方向。”
秦风瞳孔微缩。
原来从那时起,对方就在追踪他的一举一动。
胡三往前又迈了一步,脚尖碾碎一根枯枝。
“你弟弟跑了,往北去了。你以为我猜不到?那边路窄林密,正好设伏。”他冷笑一声,“你说,我是先抓他,还是先把你从水里揪出来?”
话音未落,他突然抬手,将戒指猛地砸向岸边一块凸石。
“铛”一声脆响,金属撞击火星西溅。
几乎同时,秦风蹬底跃起,借着水势冲向下游暗礁。身后传来喝骂声和枪机拉动的咔嗒声,但子弹只击起一串水花。
他翻身上岸,滚进一片矮丛,顺势抽出猎刀,反握于掌心。
胡三站在原地没追,只是抬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污,低声对残存的手下说:“去北坡,在岔路口埋两个人。活着的带回来,死的也行。”
手下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秦风伏在草丛里,看着那人消失在林间小径。
他知道,这条路他不能再让弟弟走了。
他慢慢坐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布,撕下一角,塞进嘴里咬住。然后抓起猎刀,用刀尖挑开左袖口的缝线——里面藏着一枚铁蒺藜,是他从地窖带回的证物。
他盯着那枚淬毒的刺钉,眼神渐冷。
该换个打法了。
胡三转身望向溪流尽头,风吹动他的衣角,露出腰间一把短管手枪的皮套。
他抬起手,第三次敲了敲膝盖。
这一次,是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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