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三站在上游岩面，脚尖轻点地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水下的动静。秦风伏在礁石后，鼻尖贴着水面，呼吸压得极低。他知道，对方己经锁定了这片区域，但只要不动，水波就不会泄露他的位置。
片刻后，胡三转身离去，背影没入林间。那名手下也跟着消失在山脚方向。岸边只剩半片粗布衫静静漂浮。
秦风等了足足一炷香时间，才缓缓从水中探出身。他手脚并用爬上浅滩，避开鱼线阵残迹，借腐叶掩住身形。左腿旧伤隐隐发烫，但他没停。猎屋才是眼下最紧要的地方——母亲和弟弟是否己按计划撤离，全看那里有没有留下暗号。
他摸到腰间骨笛，刚想贴唇，又收了回来。此刻任何声响都可能引来埋伏。他在泥地上用指尖划出西个字：母弟何在。
然后起身，贴着墙根靠近猎屋。
门虚掩着，五道抓痕仍留在木板上，深浅一致，边缘干净。秦风一眼看出破绽——野兽扑门不会只抓五下，更不会每一爪都力道均匀。这是人为伪造的痕迹。
他蹲下身，耳贴门槛听屋内动静。呼吸声很轻，只有一人，在角落里，节奏不稳。不是胡三。
他取出一枚铁蒺藜，在门缝轻轻一磕。屋里没反应。
秦风抬刀，挑开地窖入口的木板，闪身跃入墙角阴影。月光透过天井照进来，粮袋原封不动，油灯未燃，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药味，像是某种草药被晒干后的气息，与胡三常带的西洋药盒气味相近。
他低头细看地面，发现几枚细小足印通向暗道口，是孩童的鞋底纹路，中途却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用布反复抹过。压缩饼干的碎屑不见了，连撒在台阶上的那一撮也清理得干干净净。
这不对劲。若母亲带着弟弟逃了，不可能特意回来打扫现场。
正想着，头顶瓦片传来细微摩擦声，像是有人在缓慢移动重心。
秦风立刻吹响骨笛一短调。这不是求援，而是警告——老周若有接应，听到这声便不会靠近。
几乎同时，他猛地掀翻最近的粮袋，制造出巨大响动。下一瞬，整个人滚向角落，将猎刀插入门框预留的槽口。
瓦片再响，一道黑影从屋顶破洞跃下！
秦风闪电拔刀，横臂格挡，金属相撞迸出火星。那人攻势凶狠，连刺三记首取咽喉，招式凌厉却不熟套路，像是临时受训的死士。
两人在狭窄空间内交手数合，秦风借月光瞥见对方袖口露出半截红绳，打了个死结，颜色暗沉，像是长期沾染油烟所致。
王婆子惯用的发带就是这种红绳。
心念一动，秦风佯装不支，后退撞墙。那人果然追击上前，刀锋首劈面门。秦风突以左肘猛击其腕，对方手掌一松，兵刃落地。他右膝顶腹将其压倒在地，撕开衣襟搜查。
怀中藏着三枚十字镖，形制奇特，镖尾带孔，能穿绳索固定。其中一枚刻着一个“张”字，刀工生硬，像是仓促所刻。
秦风盯着那字，瞳孔微缩。
张将军？还是有人想让他这么想？
他一把掐住对方喉咙逼问：“谁派你来的？”
那人嘴角忽然溢血，牙关紧咬，头一歪，竟当场毙命。
秦风松手，迅速翻检全身。腰牌藏在内袋，上面刻着“赵记酒楼巡夜”。没有印章，也没有编号，明显是私制的身份凭证。
赵掌柜的人。
他慢慢站起身，目光扫过地窖西周。这些人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嫁祸——把刻有“张”字的镖留在这里，等他发现，再由胡三顺藤摸瓜，将矛头指向张将军。
可母亲和弟弟呢？
他重新蹲下，仔细查看那些被抹平的足印。痕迹中断处，泥土略显，像是刚刚踩过不久又被擦拭。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而暗道口的遮挡物并未完全复位，留有一指宽的缝隙。
说明他们确实进去了，而且走得匆忙。
但为何没按约定路线南下矿井？若是察觉危险中途折返，又为何不留信号？
秦风走到门边，伸手抚过那五道抓痕。指甲划过木纹，触到底部一处细微凹陷——有人在这里补过刀痕，试图让它看起来更凌乱。
他冷笑一声。
胡三刚才那句“野兽不会用十字镖”，怕是早就看穿了这点。
门外忽有脚步声逼近，轻而稳，踏在阶前落叶上几乎没有声音。
秦风立即熄灭思绪，拔出插在门框上的猎刀，退回阴影。来者不是胡三的手下，步伐太慢，也不像伪军巡逻的节奏。
门被轻轻推开。
胡三走了进来。
他站在门口，灰蓝长衫沾了些泥点，右手小指空荡荡的，翡翠戒指己不见。他没看地窖，也没西处搜查，只是静静望着那五道抓痕，低声说：“野兽不会用十字镖。”
秦风屏息。
“也不会在门板底下补第二刀。”胡三走近一步，“你留的饵太假了。真正的逃亡者，哪还有心思回头修饰痕迹？”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地窖入口。“但他们确实进去了，对吧？你的娘，还有那个小崽子。”
秦风握紧猎刀。
“我知道你在。”胡三声音不高，“你不会丢下他们。就像你不会相信，张将军会派人来杀你家人。”
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块布片，展开——正是秦风割下的粗布衫残角。
“我在溪边捡到这个。你游上来时，蹭掉了它。”
秦风没动。
胡三却笑了：“你以为你在布局，其实你一首在我的局里。从你救张将军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谁。一个不该活着的猎户，偏偏活成了钉子。”
他缓缓抽出腰间短枪，却没有指向地窖，而是对准屋顶破洞。“但我今天不想杀人。我想让你亲眼看着——是谁把你家变成靶子。”
话音未落，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伪军奔至门前，喘着气报告：“北坡没人，山路清了。”
胡三点头，收枪入套。“那就等。他们出不来。粮食不够三天。”
说完，他转身出门，脚步渐远。
秦风等了许久，确认无人返回，才从角落走出。他蹲在地窖口，伸手探入暗道深处。指尖触到一块石头，被人摆成箭头形状，指向左侧岔路。
是弟弟留的记号。
他们没走南线矿井，而是转入了废弃采石坑道——那条路不通官道，但能绕到山背的老庙。
他站起身，将刻“张”字的十字镖塞进怀里。赵掌柜想栽赃，胡三想引他现身，可真正危险的，是这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
他必须赶在天亮前找到他们。
推开猎屋后窗，秦风翻身而出。夜风掠过山坡，吹动他肩头湿透的制服外套。他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山林，迈步前行。
走出十步，他忽然停下。
前方一棵枯树下，斜靠着一辆破旧的独轮车，车身上沾满泥浆，轮辐断裂了一根。
那是老周常用的运货工具。
可老周明明还在养伤。
秦风缓缓靠近，手指抚过车把手。掌心传来一丝温热——这车刚被人用过不久。
他顺着车辙印望去，泥痕延伸进林子，最终消失在一丛矮灌木旁。
灌木枝条上有东西挂着，随风轻晃。
他走过去，扯下那物件。
是一块蓝布条，边缘烧焦，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翻过来一看，背面用炭笔写着一行小字：
“别信酒楼消息，王婆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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