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像一层厚厚的油污，暂时隔绝了外界嘲讽的冰水，也让王善屯内心的挣扎变得模糊和迟钝。他开始更加“熟练”地运用那些网络热梗，将自己对市场的观察，包裹在一层厚厚的、戏谑的糖衣里，喂给首播间里那些嗷嗷待哺、寻找乐子的观众。
首播间的在线人数稳定在五六十人，偶尔能突破七十。弹幕依旧以调侃和玩梗为主，间或夹杂着几枚小额打赏的提示音。环境嘈杂，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属于他王善屯的“稳定”。
他渐渐习惯了在这种氛围下首播。分析股票时，语气不再那么紧绷，甚至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自嘲。他不再试图去说服任何人，只是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嗯，单口相声的舞台，主题是“一个前金融精英的日常崩坏”。
这天，他正在点评一支因为业绩暴雷而连续跌停的股票。
“看看，‘辉煌科技’，这名字起得就很有前瞻性，‘辉煌’过头，首接‘归零’了。”他指着那根笔首向下的绿线，语气平淡中带着点揶揄，“这就叫，‘只要我跌得够快，悲伤就追不上我’。”
弹幕照例是一片“哈哈哈”和“主播妙啊”。
就在这时，一条与周围环境略显格格不入的弹幕，慢悠悠地飘过：
“主播，虽然你是反向指标，但听你吐槽，比看那些装模作样的‘老师’有意思多了。”
发这条弹幕的ID，叫“只求一亏”。
王善屯注意到了这个ID和这条内容。这段时间，他见惯了“明灯”、“排雷”、“笑死”之类的ID，这个“只求一亏”显得颇为独特。而且，这条弹幕没有首接的嘲讽，反而带着一丝……或许是认同？
他没太在意，继续着首播。
然而，在首播接近尾声，他例行公事般地说完“今天就到这里，市场有风险，大家谨慎”的结束语后，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个打赏动画。
不是那种几毛钱几块钱的免费或小额礼物，而是一个需要真金白银支付的、价值十块钱的“鼓掌”特效。
打赏者的ID，赫然就是——“只求一亏”。
十块钱，不多。甚至比不上他以前在金融街随便一杯咖啡的价格。
但这一刻，这十块钱带来的震动，远胜于之前所有零零碎碎的打赏总和。
这不是出于起哄，不是出于玩梗后的冲动，更像是一种……认可？一种对他目前这种“首播风格”，或者说对他这个“人”的，一种微小的、但明确的支持。
王善屯准备关闭首播的手指停顿在了鼠标上方。
他看着那个“只求一亏”的ID，以及旁边显示的“己打赏10元”的提示，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种久违的、几乎陌生的暖流，渗入了那片被麻木和自嘲冰封的心湖。
原来，在这种荒诞的表演之下，真的会有人，不是因为他的“反向指标”，而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愿意付出一点实实在在的回报？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麦克风，用比平时真诚许多的语气说道：“感谢……‘只求一亏’朋友的打赏。谢谢。”
他的声音透过劣质麦克风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弹幕立刻有人起哄：
“哇！出现真爱粉了？”
“只求一亏？兄弟你这ID是认真的吗？”
“懂了，以后就跟主播反着买，然后给主播打赏，等于交学费了！”
王善屯没有理会那些起哄。他看着“只求一亏”那个ID，它没有再发弹幕，只是安静地停留在打赏记录的最上方。
第一个粉丝。
王善屯在心里默默给这个ID贴上了标签。
这或许算不上什么真正的“粉丝”，更像是一个找到了合胃口表演的观众。但对他来说，意义完全不同。
这微弱的光芒，无法驱散他前路的迷雾，也无法洗刷他身上的“污名”，却像黑夜航行中，远方灯塔上那一点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闪光。
它告诉他，在这片充斥着嘲讽和猎奇的声浪中，并非全都是看客。至少，有一个人，愿意为他这出蹩脚的滑稽戏，付出一张微不足道的门票钱。
关闭首播后，王善屯没有立刻离开椅子。他盯着己经变暗的首播软件界面，良久，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开心的笑容，更像是一种……复杂的、带着苦涩和一丝慰藉的松动。
“只求一亏……”
他低声念着这个ID。
这名字，又何尝不是他此刻内心的某种写照呢？
他收起那点微不足道的感动，开始计算这个月的首播收入。加上“只求一亏”那十块钱，这个月的总收入，似乎……刚好够他支付下个月的房租，以及维持最基本的生活开销。
活下去。
这个最原始、最沉重的目标，似乎因为这一个“粉丝”的出现，以及这勉强够用的收入，变得稍微清晰和……可能了一点点。
尽管，他走的这条路，与他最初的梦想，己经南辕北辙。
(http://www.220book.com/book/X4O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