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望岑坐在西厢房的木桌前，煤油灯芯挑得不高，火苗稳稳地烧着。她摊开课本，一笔一划抄写白天老师讲的重点。手指有些发僵，是下午缝书包裂口时针扎多了，但她没停。纸页翻动的声音在屋里格外清晰。
窗外静得能听见墙角蟋蟀的轻鸣。忽然，窗框传来一丝响动，像是有人踩了外头的石阶。
她笔尖一顿，没抬头，也没出声，只耳朵微微动了动。那声音又来了，这次是窗沿被轻轻托起的摩擦声。她慢慢放下笔，手滑到门边，握住了靠墙的撑衣杆。
杆子不长，一头带钩，平日用来晾衣服。此刻她攥紧了，指节泛白，呼吸放轻，贴着墙根挪到窗侧。
外面的人正把半只脚搭上窗台，手刚伸进来摸索抽屉的方向。望岑猛地拉开窗扇，顺势将撑衣杆往前一送，钩子正好顶在那人腰腹之间。对方“哎哟”一声，整个人从窗台上滚了下去，摔在院里的泥地上。
屋内灯光晃了晃。
陈阳几乎是同时推开了主屋的门。他手里提着煤油灯，脚步沉稳，几步就到了院子中央。灯光照过去，陈建军正跪在地上揉肚子，脸色发青，一只手还死死攥着一张折好的纸。
“你在这儿干什么？”陈阳问，声音不高。
陈建军抬头，眼神闪躲：“我……我路过，看窗户没关严，想帮她合上。”
“半夜三更，从外头爬窗帮人关窗？”陈阳走近两步，灯举得更高，“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没……没什么。”陈建军往身后缩手。
陈阳伸手就夺了过来。纸张展开，墨迹未干，上面写着几行字：“偷拿家中钱财，藏于抽屉夹层，证据确凿，速查。”落款空白，但笔画歪斜，墨水晕开了一角。
陈阳看了两眼，忽然笑了。
“建军，你这钢笔水兑多了吧？”他抖了抖信纸，“墨都化了，字也站不稳。你是生怕别人看不出这是现写的？”
陈建军咬着牙不说话。
陈阳从怀里摸出一本旧作文本，封皮发黄，边角卷曲。他翻开一页，指着其中一行：“你小学西年级写的《我的爸爸是英雄》，还记得吗？开头这句——‘我爸爸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教会我做人要光明磊落’。”
他抬眼看着陈建军：“那时候你字写得多工整？现在呢？连一封匿名信都要写成这样？”
陈建军脸色变了，喉咙动了动：“你……你怎么还留着这个？”
“我不光留着，我还记得你每次撒谎时的笔迹。”陈阳把作文本收回去，语气平静，“你初中偷卖我爸的工具，写假条说是借给同学；你结婚前骗丈母娘说有正式工，写的保证书还是我帮你改的。哪一次不是用这种歪歪扭扭的字？”
他顿了顿，盯着陈建军：“你现在想用一封信，把我闺女说成贼？你当我是瞎的？还是当全村人都傻？”
陈建军猛地站起来，声音发抖：“她是外姓人！凭什么挂奖状？凭什么住这屋？我是你亲儿子！你为个捡来的丫头，一次次羞辱我——”
“亲儿子？”陈阳打断他，重生九零：五旬老爹整顿家门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九零：五旬老爹整顿家门最新章节随便看！“亲儿子会半夜爬妹妹的窗户？亲儿子会伪造证据往家里人头上扣屎盆子？”
他往前一步，灯光照在脸上，右手指节因常年握工具变形，此刻捏着煤油灯柄，像一把卡死的扳手。
“你要真是我儿子，就该堂堂正正过日子。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就给我滚出去，好好做人。”
陈建军嘴唇哆嗦，眼眶发红，可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空信纸，又看了看陈阳手中那本泛黄的作文本，突然抬手把纸团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
“好，好！你们父女情深，我走！”他转身踉跄往外冲，一脚踢翻了院角的鸡食盆，碎陶片溅了一地。
陈阳没追，也没喊。他站在原地，首到听见院门“砰”地一声被撞上，才缓缓转过身。
望岑还站在窗边，撑衣杆横在胸前，眼睛盯着地面那团被踩进泥里的纸。
“去睡吧。”陈阳对她说道，“门闩好，灯熄了。”
望岑点点头，慢慢退回屋里。她没有立刻吹灯，而是先检查了窗栓，又把撑衣杆靠在床头最顺手的位置。然后才伸手掐灭了灯芯。
黑暗里，她躺下，双手放在胸口，仍能感觉到刚才那一捅的力道。心跳还没完全平下来。
主屋那边，陈阳把煤油灯放在石阶上，蹲下身，开始一样一样清点工具箱里的东西。菜刀、铁锹、锤子，他挨个拿出来看了看，又放回去。动作很轻，但每一件都检查得仔细。
院子里安静下来。
西厢房的窗纸渐渐没了光亮。陈阳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扇关紧的窗，转身回屋。
他的脚步在门槛前停了一下，回头望了眼夜色深处。巷口漆黑，没人影，也没声响。但他知道，那封没送出去的信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进屋后，没点灯，首接坐在桌边。烟斗从裤兜掏出来，装了一小撮烟丝。火柴划亮，火星跳了两下，点燃了。
一缕青烟升起，在黑暗中缓缓散开。
西厢房里，望岑睁着眼，听着屋顶瓦片间漏下的风声。她想起下午补书包时，针线穿过的每一针都扎得特别用力。那时她以为安稳了，奖状挂上了墙，邻居们也改了口风。
可今晚这一跤，这一封信，让她明白有些事没完。
她把手伸到枕头底下，摸到了那本作业本。封面己经被磨得发白，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课堂笔记。她轻轻着边缘，那里有一道细小的裂口，是去年冬天受潮泡过的痕迹。
她没再翻身，就这么躺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处传来一点极轻的刮擦声，像是指甲蹭过木头。
她立刻屏住呼吸。
那声音只响了一下，便消失了。
她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把枕头底下的作业本往里塞了塞，右手悄悄移到床边，握住了撑衣杆的末端。
杆子冰凉，但握在手里很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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