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土路还带着昨夜雨水的湿气，陈玉凤塞进邮筒的信封己经不在了。望岑坐在西厢房的桌边，手指轻轻着奖状集的边角。那本子厚实，三年来的每一张奖状都整整齐齐贴在里面，纸页翻得有些发毛。
陈阳在堂屋门口蹲下，从腰间取下竹烟斗，往里填了一撮旱烟。他没点火，只是捏着烟斗两端，慢慢搓着手里的烟丝。他知道那封信迟早会起作用，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上午九点多，一辆自行车停在院门外。一个穿灰夹克的男人推车进来，胸前别着工作牌。他站在门口问：“这儿是陈阳家？”
“是我。”陈阳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我是教育局的，姓李。”那人掏出证件，“接到一封举报信，说你对亲生子女有精神压迫和经济控制行为，需要核实情况。”
陈阳没说话，侧身让开门口。“请进，坐下说。”
李调查员走进堂屋，在八仙桌旁坐下。屋里干净，地面扫过不久，墙角堆着几捆竹料。他把包放在桌上，打开本子准备记录。
“你几个子女现在都在外面成家了吧？”他问。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结婚了。”陈阳坐到对面，“但他们常回来闹事，我不让他们住，他们就说我赶人。”
“有人反映，你把家里资源全给了养女，亲生的反倒吃不上饭？”
陈阳摇头。“他们成年多年，都有工作。大儿子在农机站打零工，二女儿在纺织厂上班，小儿子摆摊卖杂货。我一分钱没给过他们，反倒是他们总想从我这儿拿钱。”
李调查员笔尖顿了顿。“那你这养女……望岑？她上学的钱谁出？”
“我出。”陈阳说，“学费、书本费、住宿费，全是我在管。她妈在作坊做工，挣的钱自己留着应急。这孩子从小到大，我没让她缺过一天课。”
“她成绩怎么样？”
话音刚落，望岑从西厢房走出来，手里捧着那个厚厚的奖状集。她走到桌前，把本子轻轻放在桌上，翻开第一页。
“这是县里发的三好学生证。”她说，“还有作文比赛一等奖，数学统考第一名。”
李调查员一页页翻看，眉头渐渐松开。每一项都有公章，时间连贯，没有间断。
“这些都是你自己考的？”
“是。”望岑声音不大，但清楚，“我没补过课，晚上回家自己学。有时候烧水时背单词，做饭时默公式。”
李调查员合上本子，抬头看陈阳。“你说他们闹事，有没有证据？”
陈阳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他倒出一叠照片和几张手写记录。
“这是我大儿子上个月在县城旅社的照片，旁边的女人不是他老婆。作者“小雪绒”推荐阅读《重生九零：五旬老爹整顿家门》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那天派出所出了警，因为有人举报聚众赌博，他在场。”
他又抽出一张纸。“这是我女儿上回带人来砸厨房门的证词，邻居王淑芬写的，按了手印。她说‘看见玉凤拿棍子砸门，嘴里喊着要赶走野丫头’。”
李调查员接过材料仔细看。照片清晰，日期标注明确，连旅社招牌都能认出来。
“你为什么留这些？”
“防着哪天用上。”陈阳说，“我不是不讲情面的人，可他们一次次逼我。水淹西厢房，药里掺沙子，现在又写匿名信告我虐待？我问心无愧。”
李调查员沉默了一会儿，把材料一一归还。
“我可以看看那封举报信吗？”
陈阳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递过去。信封上写着“教育局收”，字迹歪斜，笔画拖沓。
李调查员盯着看了几秒。“这字迹……像是女人写的。”
“应该是。”陈阳没多说。
两人正说着，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玉凤站在墙根底下，半个身子藏在柴堆后面，眼睛死死盯着堂屋方向。她看见李调查员拿着信封看，脸色一下子变了。
屋里，李调查员合上笔记本。“情况我了解了。你们家庭内部矛盾复杂，但至少目前看不出存在虐待事实。相反，这位姑娘的学习表现非常优秀，说明家庭教育是正面的。”
他站起身，把本子收进包里。“我会如实上报。至于这封信……按规定要带回备案。”
陈阳送他到门口。李调查员骑上车，回头说了句：“老陈同志，你这个家不容易。能守住规矩，挺难得。”
车子走了很远，陈阳才转身回屋。他把那封空信封扔在八仙桌上，纸角翘了起来。
望岑站在门边，低声问：“要不要去居委会说一声？”
“不用。”陈阳摇头，“她敢写，就得担着后果。现在全村都知道教育局来查过，查完还肯定了咱们，这事本身就说明问题。”
望岑没再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纱布还在，药膏的味道淡淡散开。
陈阳走到门槛边，望着院子另一头。陈建军昨晚留下的泥脚印还在地上，被雨水泡过，颜色发暗。他记得那晚儿子站在堂屋檐下冷笑的样子，也记得药罐碎裂时滚烫的药汁溅在石板上的声响。
他转身进屋，拿起工具袋检查里面的扳手和钳子。东西都齐全，油布包得好好的。
望岑回到西厢房，把奖状集放进箱底，盖上一层旧衣。她摸了摸玻璃相框的边缘，那里贴着她和母亲的第一张合影。
院外的小路上，陈玉凤慢慢挪回自家屋子。她进门后立刻关紧门，靠在墙上喘气。手里攥着的一把钥匙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堂屋里，陈阳终于点燃了烟斗。青烟缓缓升起，飘向房梁。他坐着没动，目光落在桌上的信封上。
风从门外吹进来，掀动了纸页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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