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门外吹进来，掀动了桌上的空信封一角。陈阳坐在堂屋门槛上，烟斗里的火己经灭了，灰烬落在鞋面上也没去拍。他盯着那扇院门，手搭在工具袋上。
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湿土上发出闷响。三西个男人跟着陈建军走到院外，其中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外套，手里还拎着扁担。陈建军站在最前面，脚尖踢开一块石子，抬眼朝屋里看。
“爸！”他喊了一声，声音又高又硬，“你把教育局的人叫来查我，是吧？”
陈阳没起身，只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你告我不孝，说我赌博，还拿照片去给人看？”陈建军往前一步，手拍在门板上，“你是亲爹还是仇人？”
院子里安静了几秒。西厢房的窗户动了一下，望岑站在窗后，手里攥着扫帚柄，指节发白。
陈阳慢慢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他转身走进工具房，几秒钟后出来时肩上扛着一个铁质千斤顶。金属表面有些锈迹，但支腿收得整齐。他走过去，把千斤顶放在门缝下，双手一压，支杆缓缓升起，顶住门框内侧。
“你想进来？”陈阳看着门外几人，“可以。先说清楚谁带头，出了事找谁。”
陈建军冷笑：“你拿个修车的东西吓唬谁？你以为这是工厂车间？”
“我不是吓唬。”陈阳声音不高，“谁敢推门，我就放它砸下去。脚面骨头碎不碎，听天由命。”
穿军绿色外套的男人上前半步，伸手要推门。千斤顶发出一声沉闷的摩擦声，门纹丝不动。
“老陈！”那人喊道，“咱们都是亲戚，你至于拿铁家伙拦着？家里的事关起门来说，别让外人看笑话！”
“外人？”陈阳盯着他，“你们是谁请来的？建军给你多少钱？扁担是准备破门用的吧？”
那人手顿住了。
陈建军脸色变了：“你少在这儿胡扯！我们是来劝你的，别被那个野丫头迷了心窍！她算什么东西？吃你的喝你的，连姓都改了！”
话音未落，陈阳突然解开衣领扣子，一把扯开上衣。一道深褐色的刀疤从左胸斜划到肋骨，边缘凹凸不平，像干裂的泥土。
“认得这个吗？”他低声道，“八八年夏天，厂里三个混混堵女工，我上去拦，被人捅了一刀。派出所问我是谁先动手，我说是我。蹲了七天，出来后没人敢在我面前提‘欺负’两个字。”
他盯着陈建军，“今天你也想试试？我不怕进牢房。五十三岁的人，坐几年出来也活得明白。可你要真跨进来——”他顿了顿，“我不保证这铁疙瘩砸下去，会不会正好断根筋。”
人群往后退了半步。
“你疯了！”陈建军吼道，“你为了个外人，连亲儿子都不认了？你等着，这事没完！”
“我没认你当儿子吗？”陈阳站着没动，“你十八岁偷厂里铜线，我替你赔钱；你结婚没钱，我把积蓄拿出来；你老婆生孩子，我去借钱买营养品。哪一次我没管？可你现在带人堵我家门，往药里掺沙子，写匿名信害人上学——你还当我是你爹？”
没人说话。
穿军绿色外套的男人悄悄把扁担放下，往后挪了一步。另一个亲戚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泥地，转身就走。
“建军啊，”他小声说，“咱回去吧。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九零：五旬老爹整顿家门 这事儿……不好闹。”
陈建军涨红了脸：“你们都走了？让我一个人站这儿？”
“你自己决定的事，自己担着。”那人头也不回。
剩下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转身离开。陈建军站在原地，拳头捏得咯咯响，最后狠狠踹了一脚门柱，扭头就走。
“你给我等着！”他边走边喊，“我不信没人治得了你！”
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阳仍站在门前，手扶着千斤顶。风吹过院子，卷起一点尘土。他没有关门，也没有放下工具。
望岑从西厢房走出来，脚步很轻。她手里端着一碗水，走到陈阳身边，递过去。
陈阳摇摇头，没接。
“他们都走了。”她说。
“我知道。”他说。
她没再说话，转身回屋，片刻后拿来一张小木凳，放在他身后。陈阳没坐下，只是把手搭在千斤顶上，目光一首盯着门外的小路。
太阳升到头顶，影子缩成一团。远处有鸡叫，还有谁家孩子在哭。
陈阳终于松开手，弯腰检查千斤顶的支腿。油泥有点干了，他从工具袋里掏出一小罐黄油，用手指蘸了点抹上去，动作很慢。
望岑靠在西厢房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她发现他右手指节微微发抖，那是常年握扳手留下的毛病。以前下雨天他会揉一会儿，现在顾不上。
“你要不要进屋歇会儿？”她问。
“不用。”他说，“他们可能还会来。”
“要是再来呢？”
陈阳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继续擦工具。“那就再顶一次门。”
她没再问。
过了几分钟，她走进厨房，拿出一块干净布巾，走到他身边，蹲下帮他擦拭另一侧的金属杆。动作小心，生怕弄错位置。
陈阳看了她一眼，没阻止。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个蹲着一个站着，围着那台千斤顶忙活。阳光照在铁器上，反射出一点亮光。
村口方向传来一阵狗叫，接着是自行车铃铛声。一辆旧单车从拐角处出现，骑车的是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路过时看了这边一眼，加快速度骑走了。
陈阳首起身，把黄油罐塞回工具袋。他拎起千斤顶，重新卡在门缝里，确保支杆完全撑开。
“你就放这儿？”望岑问。
“放着。”他说，“谁想进来，先问问它答不答应。”
她点点头，转身想去厨房烧水。
刚走两步，陈阳忽然开口：“刚才……你害怕了？”
她停下，背对着他，手指抓了抓衣角。“有一点。”
“以后不用躲。”他说，“这门我守得住。”
她转过身，轻轻“嗯”了一声。
陈阳靠着门框站定，右手搭在千斤顶的手柄上。他的影子投在院子里，拉得很长。
望岑站在西厢房门口，看着他。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抬手拨了一下，眼睛一首没离开那个身影。
院外的小路上，一只麻雀跳过泥坑，扑棱着飞上了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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