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把空相框放在八仙桌上，背板朝上。他没再看一眼，转身走出堂屋。院子里很静，只有西厢房的窗户还亮着灯。望岑没睡。
他走到厨房门口，停了一下，抬手推开门。菜刀挂在墙上，铁钩生了锈，刀身蒙了一层薄灰。他取下来，手指擦过刀刃，有点钝。
他抱着刀走向石磨。月光照在磨盘上，青灰色的石头泛着冷光。他蹲下，把刀平放在磨石表面，沾了点水，开始来回推动。
沙——沙——
声音不大，但在夜里很清晰。一下，又一下。他低着头，手稳，不急也不停。刀锋与石头摩擦，溅起细小的火星，在黑暗里一闪就灭。
望岑听见动静，披了件旧棉袄出来。她站在西厢房门口，看着陈阳的背影。他的肩膀宽，但有点塌，工装裤膝盖处磨出了毛边。
“陈叔。”她轻声叫。
陈阳停下动作，没回头。
“这么晚了，您还在磨刀？”
他转过身，抬头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却不像平时那样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下去了，又像是放开了。
“这刀太钝。”他说，“切不动骨头。”
望岑走近几步，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住。她没问那话什么意思，也没说让他去休息。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陈阳低头继续磨。水顺着刀背流下来，滴在鞋面上。他的手指关节粗大，用力时青筋凸起。每推一次，嘴里就念一个名字。
“建军……三年……公款……”
“玉凤……柴房……孩子饿哭……”
“小儿子……铜炉……换烟……”
像在报账，也像在清算。
望岑蹲下来，坐在旁边的小木墩上。她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他手里的刀。刀刃渐渐亮了，映出一点月光。
“他们做过的事，我都记着。”陈阳忽然说，“不是为了让他们改，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没瞎。”
望岑点头。
“您一个人查，一个人扛，太累了。”她说，“我不怕。”
陈阳停下来，看着她。
“我不怕他们闹。”她声音低了些，“也不怕别人说闲话。我在这儿，就跟您在一块儿。”
陈阳盯着她看了很久。然后，他笑了。不是笑出声的那种，只是嘴角动了一下，眼角皱起来。
他放下菜刀，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铜壳，有点发黑，链子断过，用细铁丝缠了几圈。这是他当年下岗那天，拿两个月工资换的。后来被陈建军偷去赌钱输掉，他又花三倍价钱赎回来。
他打开表盖。里面有一张照片，黑白的，一个小男孩趴在他肩上笑。那是建军五岁那年，全家去公园照的。
他看了一会儿，合上盖子，轻轻拍了拍。
“明天十点。”他说，“开家庭会议。”
望岑站起来，点点头。
“您要我说什么？”
“你就在那儿坐着。”他说，“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愿意留下的。”
她没走，而是伸手拿起地上的菜刀。刀柄有些滑，她用袖口擦了擦，提着往厨房走。重生九零：五旬老爹整顿家门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九零：五旬老爹整顿家门最新章节随便看！脚步不快，但很稳。
陈阳没拦她。他看着她背影进了厨房，门关上，灯熄了。
他一个人留在院里。磨石还在，水洼映着月亮。他把手伸进工具袋，摸出竹烟斗，放进嘴里，没点火。
风从东边来，吹得衣角贴在腿上。他想起六五年冬天，爹把他赶出门那天，也是这样的风。他说：“你这种人，养不熟。”
那时候他不信。
现在他信了。
他站起身，把磨好的菜刀插回腰间皮套。铁器贴着大腿，凉，但踏实。他走到堂屋门口，坐下，靠着门框。
天还没亮，远处有鸡叫。
他不困。
望岑回到屋里，没立刻躺下。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段竹篾，是白天剩下的。她坐在床沿，开始编。手指灵活，一圈一圈绕着，结得很紧。
编到一半，她停下来。看了看窗外。院子里没人走动，但能看见石磨边上那块湿印，还有靠墙立着的扫帚。
她继续编。
最后编成一只小鸟，翅膀翘着，嘴巴尖尖的。她把它放在桌上，靠近油灯的位置。然后吹灭灯，躺下。
闭眼之前，她想着陈阳刚才说的话。
明天十点。
她知道，这一回，不会再让步了。
陈阳坐在门槛上，烟斗含在嘴里。东方的天色有一点发白，像是有人用布擦过墨缸。他没动，也没说话。
八仙桌上的空相框还在，背板朝天。那封信也没收，静静躺在桌面。
千斤顶靠在门边，扫帚并排立着。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的怀表，确认它还在。然后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
九点零七分。
还有五十三分钟。
他站起身，走进堂屋。拉开碗柜抽屉，取出牛皮纸袋。资料都在，一张不少。他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借条复印件，陈建军写的，金额一万二，借款人写着“父亲陈阳”，日期是去年腊月二十三。
他把这张纸单独抽出来，折好，放进上衣口袋。
转身时，他顺手把搪瓷缸放在桌上。缸底有点磕痕，里面剩了半口水。
他走到门边，对外面喊了一声：“望岑。”
屋里应了一声。
“起来了就准备茶水。”他说，“十点整，人都要到齐。”
脚步声响起，厨房的门开了。
陈阳站在堂屋中央，看着墙上那个空了的钉子。他没打算挂别的照片上去。
也不会再挂了。
阳光慢慢爬上院墙，照在石磨上。磨盘边缘的水渍开始干，留下一圈浅白色的痕迹。菜刀在陈阳腰间，贴着皮肤，冰凉。
他走到八仙桌前，把牛皮纸袋放在正中间。然后从兜里掏出那张借条，压在袋子上面。
望岑端着茶壶出来，两个杯子摆在托盘上。她把托盘放在桌角，没说话，退回厨房。
陈阳坐下，双手放在膝上。
他等。
外面的小路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http://www.220book.com/book/X4X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