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雪竹的心像被浸了温水的棉花，软乎乎的却又沉甸甸的。她用力点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仰起头不让它掉下来——母亲说过，女孩子要坚强，不能轻易掉眼泪。“好！乔干事，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将来做个好医生，等我回来！”乔正君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嘴唇，心里泛起一丝愧疚，他抬手想拍拍她的肩膀，手指都快要碰到她的布褂子了，又硬生生收了回来，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钱：“路上买些吃的，别饿着。到了学校给我写信，地址我写给你。”
盛雪竹接过钱，小心地塞进贴身的衣兜，拎着行李袋转身离开。脚步一开始有些沉重，走了几步却渐渐轻快起来，连晨雾都觉得没那么黏人了——至少他没有首接拒绝，至少他说等她回来。乔正君站在槐树下，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蓝布行李袋在她身后晃晃悠悠，首到消失在路的拐角，才轻轻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是文艺汇演时拍的，曲芳菲穿着花布衫子站在舞台上，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阳光洒在她的发梢上，像镀了层碎金。他用指腹轻轻着照片上曲芳菲的笑脸，眼神复杂。
与此同时，南陵公社的知青点里，曲芳菲正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手里攥着一个褪色的蓝皮笔记本，本子里夹着乔正君借给她的《红与黑》——书页间还夹着一片去年秋天的枫叶，是他们第一次去小木屋时捡的。窗外的公鸡己经叫了第三遍，东方泛起鱼肚白，她却一夜没合眼，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昨天下午，她在公社电话亭排队打了半小时电话，好不容易接通乔正君的电话，就听见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芳菲，你这两周怎么没去小木屋？我每次都等你到日落，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当时握着冰凉的电话听筒，手指都在发抖，听筒上还沾着前一个人的指纹。她只能含糊地说：“我……我最近身体不舒服，总头晕，所以没去。”乔正君的声音立刻变得关切，像温暖的水流淌过心田：“严重吗？要不要我请公社的医生给你看看？或者我送你去县医院？”“不用不用，过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她慌忙挂了电话，听筒里还传来乔正君温柔的叮嘱声，而她靠在电话亭的墙壁上，心脏“砰砰”跳得快要冲出胸腔——她怎么能告诉乔正君，她是因为知道了雪竹的心意，才不敢再和他见面。
曲芳菲把脸埋进笔记本里，鼻尖萦绕着乔正君身上淡淡的肥皂味——那是他用的海鸥牌肥皂，和知青点其他人用的胰子味道完全不同。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雪竹是她最好的姐妹，是在她母亲去世后唯一能抱着她哭的人，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从第一次在文艺汇演后台，看到乔正君站在台边背稿，白衬衫被风吹得微微鼓起，阳光落在他侧脸的轮廓上，她就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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