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阿赞明师父学认药采药，过了大概有七八天。我手上的肿消了不少，青黑色也淡了些，虽然还是使不上大力气，但至少不像之前那样疼得钻心了。身上的斑点也没再扩大，晚上痒得也没那么厉害了。看来师父配的药，是真管用。
我心里稍微踏实了点，但也不敢完全放松。每天晚上，阿赞明还是会时不时地搞点“夜半节目”，不是对着罐子念咒，就是摆弄一些我看不懂的法器，弄得屋里气氛诡异。我学乖了，听见动静就装睡，绝不睁眼，绝不多问。
白天，除了认药采药，阿赞明也开始教我一些更基础的东西。比如怎么感受周围的“气”，他说普通人待的地方和气场干净的地方，感觉是不一样的。还有怎么静心，怎么集中精神。这些听起来挺玄，但照着做久了，好像还真有点感觉，至少进林子的时候，没那么容易自己吓自己了。
这天下午，我们刚吃完午饭，正收拾碗筷，就听见木屋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带着哭腔的泰语呼喊。
阿赞明动作一顿，侧耳听了听，眉头微微皱起。
我也紧张起来，竖着耳朵听。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接着是“砰砰”的敲门声，很急。
阿赞明走过去，拉开木门。
门外站着一对泰国老夫妇，看起来有六十多了，穿着普通的粗布衣服，满脸焦急和恐惧。老阿婆眼睛红肿，像是哭了很久，老阿公则不停地用泰语说着什么，语气激动，还时不时指向山下的方向。
我听不懂，但看他们的样子，肯定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而且是那种寻常办法解决不了的难事。
阿赞明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问一两句。老夫妇连说带比划，情绪越来越激动，老阿婆甚至又要哭出来。
我听出几个词反复出现，好像是“孩子”、“疯”、“晚上”什么的。
过了一会儿，阿赞明点了点头，对老夫妇说了几句。老夫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千恩万谢，不停地双手合十鞠躬。
阿赞明转身回屋，开始收拾东西。他把一些常用的草药包起来，又拿了几件小巧的法器，比如一个铜铃，几根刻着符咒的木钉，还有一小包用油纸包着、味道很冲的粉末。
“收拾一下，跟我下山。”他头也不回地对我说。
我愣了一下，赶紧把碗筷放好：“师父，是……是去解降吗？”
“嗯。”阿赞明应了一声，把一个小布包递给我，“拿着，路上用得着。”
我接过布包，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好奇。终于要见识真正的解降了！
我们跟着那对老夫妇往山下走。路上，阿赞明简单跟我说了情况。老夫妇的儿子，一个三十多岁的壮年男人，大概半个月前从城里打工回来，人就变得不对劲了。先是整天精神恍惚，胡言乱语，后来一到晚上就发疯，力气大得吓人，见人就打，还发出不像人的嘶吼声。白天又恢复正常，但对晚上的事一点不记得。村里人都说他中了邪，请过和尚念经，没用。实在没办法了，才打听到阿赞明这里。
听着就邪门！我心里嘀咕，这症状，跟精神病似的，但结合这地方的风俗，八成真是中了什么邪术。
老夫妇家在山下的一个村子里，房子是普通的木屋。我们到的时候，门口围了不少村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看到阿赞明，都露出敬畏的神色，自动让开一条路。
一进屋子，我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臊味，混合着草药的苦涩气。屋里光线昏暗，一个男人被用粗麻绳捆在屋角的柱子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这就是那个中邪的儿子？看着挺正常的啊，除了脸色有点苍白。
老阿婆指着儿子，又哭着对阿赞明说了几句。
阿赞明没说话，走到那男人面前，仔细打量着他。他伸出两根手指，翻开男人的眼皮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他呼出的气息。
我看得仔细，发现那男人的眼皮底下，眼珠子好像不是正常的颜色，带着点灰蒙蒙的感觉。
阿赞明看完，又在整个屋子里转了一圈，尤其在一些角落和门窗的位置停留片刻，用手指蘸了点口水，在空中虚划着什么，然后放在鼻子下闻。
最后，他走到屋子中央，对老夫妇说了几句。老夫妇连忙点头，把围观的村民都请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屋里只剩下我、阿赞明，还有那个被绑着的男人。
阿赞明让我把布包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有他准备好的草药包，铜铃，木钉，还有那包粉末。
“看着点，学着点。”阿赞明低声对我说，“今天这个，是‘鬼附身’，不算太麻烦，但处理不好会伤到事主魂魄。”
鬼附身？！我头皮一麻，赶紧点头，眼睛瞪得溜圆，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阿赞明先是在屋子西个角落各插上一根刻符的木钉。然后，他点燃了一小撮草药，那草药烧起来冒出青白色的烟，味道很怪，有点香，又有点腥。他拿着那撮冒着烟的草药，在男人周围慢慢地绕圈，嘴里开始念诵一种低沉而快速的咒语。
说也奇怪，那青白色的烟好像有生命一样，并不西处飘散，而是缭绕在男人身体周围，形成一个淡淡的烟圈。
就在这时，那个一首低着头的男人，突然猛地抬起头！
我吓得往后一缩！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灰白色，没有瞳孔！脸上肌肉扭曲，露出一种极其狰狞的表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野兽威胁的低吼声！他开始拼命挣扎，捆着他的粗麻绳被挣得嘎吱作响！
“按住他！”阿赞明低喝一声。
我虽然害怕，但也不敢怠慢，赶紧上前，用尽全身力气按住那男人的肩膀。他的手冰凉刺骨，力气大得惊人，我差点被他掀翻！
阿赞明念咒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他拿起那个铜铃，开始有节奏地摇晃！铃声响个不停，每响一下，那男人就剧烈地抽搐一下，嘶吼声也更加凄厉！
阿赞明又抓起那包粉末，猛地朝男人脸上一撒！
“嗷——！”男人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整个身体剧烈地弓起，然后又重重地摔回地上，不动了。他眼睛里的灰白色迅速褪去，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神空洞，像是虚脱了一样。
屋子里那股腥臊味也淡了不少。
阿赞明停下摇铃，擦了擦额头细微的汗珠。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男人的脉搏和瞳孔，对门外喊了一声。
老夫妇赶紧推门进来，看到儿子安静下来，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明了，顿时喜极而泣，对着阿赞明就要下跪磕头。
阿赞明摆摆手，用泰语交代了他们几句，大概是让儿子静养，按时喝他留下的草药之类的。老夫妇千恩万谢，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些钱和食物，作为报酬。
阿赞明只收了一点食物，钱推了回去。老夫妇更是感激不尽。
回去的路上，我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刚才那一幕，太震撼了！虽然时间不长，但那种紧张和诡异的气氛，比看恐怖片刺激一百倍！我真的亲眼看到了“鬼附身”，也亲眼看到了阿赞明是怎么把它“赶走”的！
“师父，刚才……那就是鬼吗？”我忍不住问。
“不完全是。”阿赞明脚步不停，淡淡地说，“更准确说，是一股强烈的怨念和残魂，趁他体弱时附了上去。这种东西，没有完整的意识，只有本能地破坏和占据。”
“那铜铃和粉末是干嘛的？”
“铃音扰魂，粉末驱邪。配合咒语和草药，才能把它逼出来。”阿赞明看了我一眼，“怎么，想学？”
我赶紧点头如捣蒜：“想！师父您教我！”
“急什么。”阿赞明哼了一声，“根基不牢，学这些就是找死。今天让你看，是让你知道，这行当面对的是什么。以后跟着我，这种场面少不了。怕了现在就可以走。”
我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了。怕是真的怕，但让我现在走？那是不可能的。见识了这手段，我更确信只有跟着师父才能活下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我虽然吓得够呛，但手腕上戴着的那串辟邪草绳，好像更温热了一些。似乎……这种经历，对我身上的降头，也有点好处？
看来，这解降驱邪的路，我是非走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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