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家宴,可谓极尽皇家奢华。琉璃盏,白玉盘,珍馐美馔流水般呈上。皇子阿哥们仪表堂堂,公主格格们娇艳如花,但所有人的目光中心,永远是那位不怒自威的九五之尊——康熙皇帝。
苏兰儿跪在指定的绣架前,只觉得无数道目光如针般刺在她背上。她能感受到德妃隐含期待的眼神,密嫔毫不掩饰的冷意,以及其他妃嫔或好奇或审视的打量。更有一道沉静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来自那位面容冷峻、独坐一隅的西阿哥胤禛。
“开始吧。”康熙帝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兰儿深吸一口气,敛住心神,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针线上。她要展示的是苏绣绝技“双面异色绣”,即在绣品正反两面呈现出截然不同的图案和色彩。她选的是“猫蝶图”,正面是憨态可掬的波斯猫扑蝶,反面则要绣出蝴蝶视角下的繁花似锦。
针尖引着彩线,在薄如蝉翼的素绫上下翻飞。她的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美,仿佛不是在完成一项任务,而是在进行一场虔诚的仪式。渐渐地,周遭的窃窃私语消失了,连康熙帝的目光中都流露出了一丝欣赏。
正面的猫儿逐渐活灵活现,仅剩最后几针勾勒胡须。苏兰儿全神贯注,拈起一根极细的银线。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名端着酒壶上前为康熙斟酒的宫女,脚下不知被何物一绊,整个人惊呼着向前扑倒!手中的银质酒壶脱手飞出,壶中美酒化作一道弧线,不偏不倚,正朝着苏兰儿面前的绣架泼去!
这一下变故突如其来,所有人都惊呆了。若被这酒水泼中,不仅绣品尽毁,御前失仪的罪名更是跑不掉!
电光石火之间,苏兰儿几乎是出于本能,她一首按在绣架边缘稳定布料的左手猛地向下一压,右手则快如闪电般将绣品一角掀起!整个动作在瞬息间完成,看似是她受惊后手忙脚乱扶稳绣架。
“哗啦!”酒液大半泼在了空了的绣架底座和地毡上,只有几滴溅上了绣品的边缘。
“奴婢该死!皇上恕罪!”那闯祸的宫女面无人色,磕头如捣蒜。
现场一片死寂。德妃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密嫔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康熙帝面沉如水,目光先扫过那跪地求饶的宫女,随即落在虽然脸色苍白,但依旧稳稳扶住绣架,甚至下意识用袖口小心翼翼吸去绣品边缘酒渍的苏兰儿身上。
“毛手毛脚,成何体统!拖下去!”康熙帝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侍卫立刻上前将那面如死灰的宫女拖走。他这才看向苏兰儿,语气缓和了些:“吓着了吧?绣品可有大碍?”
苏兰儿连忙跪下,声音微颤但清晰:“回皇上,只是边缘沾湿少许,不影响主体,奴婢……奴婢可以继续完成。”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赞赏:“临危不乱,心思沉稳。好,你继续。”
苏兰儿谢恩,重新坐回绣架前,强压下狂跳的心脏,拿起针线。没有人看到,她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刚才那宫女的“失足”,绝非意外!那方向,那力道,分明是冲着毁掉她的绣品来的!
是谁?密嫔?还是……另有其人?
她稳住呼吸,落下最后几针。当绣品最终完成,两面截然不同却又浑然天成的图案展现在帝后皇子面前时,引来了一片低低的惊叹。
康熙帝抚须点头,龙颜大悦:“果然巧夺天工!德妃,你宫里真是藏了个宝贝。赏!”
厚重的赏赐下来了,但苏兰儿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她知道,经此一事,她彻底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未来的路,必将步步惊心。
而在离席时,她与西阿哥胤禛擦肩而过。他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目光都未曾与她交汇,但苏兰儿却清晰地听到一句极低、极冷的话语飘入耳中:
“小心身边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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