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店的“惊喜”，哥哥的“大手笔”
舞龙表演的余韵还在心头漾着，锣鼓声渐渐被庙会的喧嚣吞没。乐乐趴在苏磊肩头，嘴里含着那袋饼干，小脑袋随着人流的涌动轻轻晃动，眼睛却像探照灯似的，扫过路边一家挨一家的摊子。苏晴跟在林秀身边，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刚才那舞龙的汉子真有力气”“那龙鳞绣得比年画还鲜亮”，眼角的笑意就没断过。
“前面好像有卖糖画的。”爸爸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一个围着孩子的摊子。竹制的转盘上画着十二生肖，一个戴蓝布帽的老人正握着长勺，在青石板上浇糖汁，金黄的糖丝在他手里弯出个兔子的轮廓，引得孩子们一阵欢呼。
“乐乐肯定喜欢。”林秀拍了拍苏磊的胳膊，“去给孩子买一个？”
苏磊刚要迈步，乐乐却突然指着斜对面：“舅舅，你看那个！”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正是先前林秀驻足过的那家服装店。此刻玻璃门敞开着，暖黄的灯光从里面流出来，映得橱窗里的模特愈发鲜亮。刚才匆忙路过时没细看，这会儿才发现门楣上挂着块红底金字的招牌——“锦绣成衣”，字迹娟秀又透着大气。
“要不……进去逛逛？”苏磊的声音有点犹豫，目光在招牌上顿了顿，又飞快地扫过门口进进出出的顾客。那些人穿着讲究，说话轻声细语，和他们这一身沾着尘土的行头比起来，确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秀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算了吧，咱也不买，进去干啥？”她想起刚才掉钱的窘迫，总觉得这种亮堂的地方不是自己该进的，万一碰坏了什么，卖了家里的粮食都赔不起。
爸爸也皱了皱眉：“就是，看看热闹就行，别瞎逛。”他这辈子除了去供销社扯过布，就没进过这样的服装店，光是门口那擦得能照见人影的玻璃，就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苏晴却看出了苏磊眼里的那点期待。她知道哥哥不是想给自己买，他那双磨得发亮的劳保鞋，袖口起毛的中山装，怎么看都不像要添置新衣的样子。他是想给她买点什么。自从她去上海打工，每次回家，哥哥总会变着法地塞给她东西——春天是自己种的花生，秋天是新收的小米，冬天是他上山打的野味，虽然不值钱，却都是他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
“进去看看吧，妈。”苏晴拉了拉林秀的手，语气轻快，“外面风大，进去暖和暖和也好。再说了，咱不买还不能看看？说不定能给乐乐挑件小棉袄呢。”
乐乐一听“小棉袄”，立刻来了精神，从苏磊肩头首起身子：“我要新棉袄！红的！像刚才阿姨的靴子一样红！”
孩子的话总是最有说服力。林秀被女儿说得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就知道红的。”嘴上这么说，脚步却跟着苏晴往服装店门口挪了挪。
苏磊赶紧跟上，临进门时还特意跺了跺脚上的泥雪，又拽了拽衣角，像是要把身上的土都抖掉。爸爸虽然还是不太情愿，却也怕家人走散，亦步亦趋地跟了进来。
一进门，暖气就扑面而来，带着股淡淡的香皂味，和外面的尘土气息截然不同。店里比从外面看要大得多，分了男装、女装、童装三个区域，货架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服，颜色鲜亮，款式新颖。天花板上悬着水晶吊灯，灯光洒在衣服上，把布料照得愈发柔软。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店员正站在货架旁，看见他们进来，脸上露出礼貌的笑，却没有过分热情地上前推销，倒让一家人松了口气。
“这地方……真亮堂。”林秀小声感叹，眼睛忍不住往女装区瞟。那边挂着几件长款的羽绒服，颜色有米白、浅灰、墨绿，看着就比她身上这件蓝布棉袄暖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棉袄袖口，那里己经磨出了毛边，是去年冬天补过的。
“妈，你看这件怎么样？”苏晴指着一件枣红色的短款棉袄，款式简单，领口和袖口都镶着毛茸茸的边，“穿上肯定暖和，还显气色。”
林秀赶紧摆手：“我不用，我这棉袄还能穿两年。”她说着往童装区走，“先给乐乐看看。”
童装区的衣服更是让人眼花缭乱。小裙子、小夹克、连体棉服，件件都绣着卡通图案。乐乐挣脱苏磊的手，跑到一个挂着红色小棉袄的衣架前，踮着脚够那衣服的下摆，小嘴里念叨着“红棉袄，红棉袄”。
“这件真好看。”林秀拿起那件小棉袄，翻过来看看里面的棉花，又捏了捏布料，“针脚也密，就是……”她没说下去，但眼里的犹豫藏不住。苏晴知道，她是在担心价格。
“先让乐乐试试？”店员这时候走了过来，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脸上带着亲切的笑，“这是新款，尺码齐全，孩子穿上肯定合身。”
“不用不用，我们就看看。”林秀赶紧把棉袄挂回去，拉着乐乐往外走，“咱不买，看看就行。”
乐乐有点不乐意，小嘴撅了起来，却懂事地没哭闹。苏晴看着心里有点发酸，刚想说“试试也没关系”，却被苏磊拉了拉胳膊。
“晴晴，你过来。”苏磊朝她使了个眼色，往女装区的羽绒服货架那边努了努嘴。
苏晴跟着他走过去，只见货架上挂着几件长款羽绒服，款式简洁大方，一看就很厚实。苏磊的目光在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上停住了，伸手轻轻碰了碰面料，又翻开标牌看了看，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件怎么样？”他问苏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爸妈听见，“看着挺暖和的，上海冬天比咱这儿冷吧？”
苏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件羽绒服确实不错，收腰的设计，袖口有松紧，帽子上还镶着一圈貉子毛，看着就挡风。她也翻了翻价格牌，上面印着“1200元”，数字后面的零看得她眼皮跳了跳。这价钱，在村里够买半头猪了，够哥哥开拖拉机跑半个月运输的工钱了。
“太贵了，哥。”苏晴赶紧把衣服挂回去，“我在上海有棉袄穿，不用买新的。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正月里的反转：我的落魄妹妹是》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
“你那棉袄都穿多少年了？”苏磊却不让她挂，又把衣服拿了下来，“去年你回家穿的那件，袖口都磨破了，我看见了。上海不比家里，冻出病来咋办？”
“真不用，哥。”苏晴有点急了，“我在厂里有暖气，出门坐公交，也冻不着。再说了，这衣服这么贵……”
“贵也得买。”苏磊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却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你别担心钱的事。我上个月跑运输攒了点，这个月再跑几趟，就能凑够了。你先穿着，就当哥预支给你的，等我发工资就……就还上。”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点含糊，苏晴却听明白了。哥哥是以为她在上海过得不容易，没钱买新衣服，怕首接说“哥给你买”伤她面子，才找了这么个“预支”的借口。他那双常年握方向盘、布满老茧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捏着羽绒服的衣角，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眼里的认真让苏晴心里一酸，鼻子瞬间就红了。
她在上海打拼这几年，确实不容易。刚开始住地下室，冬天漏风，冻得整夜睡不着；后来换了出租屋，工资也涨了，早就不是穿不起一件羽绒服的光景了。她给家里寄钱时总说“厂里待遇好，奖金多”，可在哥哥眼里，她永远是那个需要他护着的小妹妹，永远担心她在外受委屈。
“哥，我……”苏晴想告诉他自己有钱，不用他破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看着哥哥眼里的坚持，看着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耳根，忽然明白，这不是一件衣服的事。这是哥哥的心意，是他作为兄长，能给远在他乡的妹妹的一点温暖和底气。拒绝了这件衣服，就像拒绝了他这份沉甸甸的牵挂。
“行，那我就收下。”苏晴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些，她接过羽绒服，在身上比了比，笑着说，“挺好看的，哥你眼光真好。就是这颜色太浅，容易脏。”
苏磊一听她收下了，脸上的紧张立刻散去，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眼角的褶子都挤到了一起：“脏了怕啥？回家让你嫂子给你洗。这颜色显白，你穿肯定好看。”他说着，拿起衣服就往收银台走，“我去结账。”
“哎，哥，我自己来就行。”苏晴赶紧跟上。
“你别动。”苏磊把她往后推了推，语气不容置疑，“说了哥给你买，就哥来。你要是跟我争，就是不把我当哥。”
这时候林秀和爸爸也走了过来，刚才他们的对话虽然小声，却也听了个大概。林秀看着那件羽绒服，又看了看价格牌，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爸爸拉了拉胳膊。
爸爸朝她摇了摇头，又看向苏磊的背影，眼神里有些复杂，有心疼，也有欣慰。他这个儿子，从小就老实，话不多，却最是护着弟弟妹妹。当年家里穷，苏晴上高中，学费凑不齐，是苏磊偷偷跑去砖窑厂打了半个月零工，把钱塞给她，还说“是厂里发的奖金”。现在他能有这份心，做父亲的，除了欣慰，还能说什么呢？
苏磊在收银台前付了钱，手里攥着小票，像是攥着张奖状，走路都带着风。他把装衣服的袋子递给苏晴：“拿着，别弄丢了。”那袋子是印着“锦绣成衣”字样的无纺布手提袋，苏晴接过来时，感觉沉甸甸的，不仅是衣服的重量，更是哥哥那份心意的重量。
“这……这得不少钱吧？”林秀还是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点肉疼。
“不贵，妈。”苏磊赶紧说，还朝苏晴使了个眼色，“厂里发了年终奖，我用奖金买的，不影响过日子。”
林秀将信将疑，却也没再追问，只是拉过苏晴的手，摸了摸那羽绒服的面料：“是好料子，软和。穿的时候仔细点，别刮着了。”
“知道了妈。”苏晴笑着点头，把袋子往胳膊上挽了挽，感觉那暖黄的灯光都像是裹在了身上，比羽绒服还暖和。
走出服装店时，外面的风好像小了点。乐乐还在念叨她的红棉袄，苏磊笑着拍了拍她的屁股：“等会儿给你买，保证比姑姑这件还好看。”
爸爸走在最前面，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不少，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林秀跟在他身边，时不时回头看看苏晴手里的袋子，嘴角带着点满足的笑。
苏晴看着家人的背影，心里像揣了个小火炉。她知道，1200块对哥哥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要多跑几趟夜路，意味着他要少抽几盒烟，意味着他要把给嫂子买围巾的钱省下来。可这份“大手笔”里藏着的，是哥哥最朴素也最深沉的爱。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袋子，忽然觉得，这件米白色的羽绒服，比橱窗里那些时髦的款式都要珍贵。因为它裹着的，是家的温度，是无论走多远，都有人牵挂着你的那份踏实。
“前面有卖棉花糖的！”乐乐突然喊了一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苏磊笑着应了声“来了”，抱着她就往前跑。林秀和爸爸赶紧跟上，嘴里喊着“慢点跑，别摔着”。
苏晴拎着袋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看着他们的身影被庙会的人流裹着，一点点往前挪动。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照下来，落在她手里的袋子上，印出淡淡的花纹。她忽然想起刚才哥哥付款时，店员惊讶的眼神——大概是没想到这个穿着旧中山装、看着土里土气的男人，会眼都不眨地买下一件这么贵的羽绒服。
可他们不知道，对苏磊来说，这件衣服不是奢侈品，而是他能给妹妹的，最实在的保护。就像小时候，他总把最大的那块糖塞给她，总把暖和的被窝让给她一样。
苏晴加快脚步，跟上家人的身影。她想，等回家了，一定要把这件羽绒服好好收着，天冷的时候穿上，就像哥哥在身边一样。她还要偷偷把钱塞回哥哥的枕头底下，不让他知道——这份心意她收下了，但不能真让他为了这件衣服勒紧裤腰带。
庙会还在继续，热闹也在继续。而苏晴的心里，却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惊喜”，被填得满满的，暖融融的，像是盛着一整个冬天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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