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京的城门刚在身后关上，楚时宴就被一阵冷风吹得缩了缩脖子。比起靖南省的，京城的秋意更浓，街边的槐树叶子己经黄了大半，簌簌落在青石板路上，带着几分萧瑟。
他和李铁提着简单的行囊，按照周正明给的地址，往城南的 “寒门客栈” 走。这客栈是前朝为寒门举子设立的，藏在一条窄巷里，门头不大，木牌上的 “寒门客栈” 西个字己经有些褪色，却透着一股朴素的暖意。
刚推开客栈门，楚时宴就皱起了眉。
大堂里挤满了穿着粗布长衫的举子，有的蹲在墙角啃干饼，有的围着一张破桌翻看着皱巴巴的书页，还有几个人红着眼圈，低声议论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霉味，却听不到一点往日备考的热闹劲儿，反而满是压抑。
“这位兄台，请问…… 这里可是寒门客栈？” 楚时宴走上前，对一个正在擦眼泪的举子问道。
那举子抬头，见楚时宴也是一身粗布长衫，带着几分书卷气，叹了口气：“是倒是，可这地方，现在快住不下去了。”
他指着柜台后的掌柜，声音压得很低：“之前客栈房价一贯是每日两文钱，可三天前，柳家的公子柳明轩带人来，逼着掌柜把房价涨到了十文钱，还说‘寒门举子不配住这么便宜的地方’。我们这些人本来盘缠就少，哪付得起这么高的房钱？今天早上，柳明轩的家丁还来抢了我们好几本复习资料，说‘你们就算有资料，也考不过世家子弟，不如给我们烧火’！”
旁边几个举子也纷纷附和，有人说 “我带的干粮只够吃五天了，再涨房价，只能睡大街”，有人说 “我那本《春秋注疏》是借的，被他们抢去撕了，这可怎么备考”，还有人红着眼说 “早知道京城这么难，我就不该来……”
楚时宴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柳明轩，柳承宗的儿子，之前在临江府就和他作对，没想到到了京城，竟然变本加厉，欺负起了所有寒门举子。
“大家静一静！”
楚时宴突然提高声音，大堂里的议论声渐渐停了下来，所有举子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他走到大堂中央，目光扫过在场的二十多个举子，语气坚定：“柳明轩抬高房价、抢资料，无非是想让我们知难而退，好让世家子弟垄断科举。可我们不能就这么认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提议，我们成立‘举子互助会’—— 大家一起凑钱团购粮食和纸张，量大价低，能省不少钱；房费也一起和掌柜谈，二十多个人一起住，分摊下来，就算房价涨了，也能承担；至于复习资料，我们把各自有的书拿出来，互相抄录，共享资源。这样一来，就算柳明轩再刁难，我们也能安心备考！”
举子们先是愣了愣，随即眼睛亮了起来。一个来自西北的举子站起来：“这位兄台说得对！我们单打独斗不行，抱团就不一样了！我这里有本《礼记集解》，可以拿出来给大家抄！”
“我会写楷书，抄书快，我来帮大家抄！”
“我之前在粮铺帮过工，认识掌柜，团购粮食的事交给我！”
“还有我！我会算账，互助会的开支我来记！”
欢呼声渐渐响起，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楚时宴看着眼前这些重新燃起希望的举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快速画了一个 “简易记账表”—— 用阿拉伯数字代替复杂的汉字，左边记收入，右边记支出，中间标着 “结余”，简单明了。
“大家看，用这个方法记账，每一笔开支都清清楚楚，不会出错。” 楚时宴把纸递给那个说会算账的举子，“以后我们互助会的账，就按这个来记，每天公示一次，让大家都放心。”
那举子接过纸，看着上面简单的数字和表格，惊讶道：“这方法太方便了！比用汉字记账快多了，还不容易乱！兄台，你真是太有办法了！”
李铁站在一旁，看着楚时宴有条不紊地组织举子，脸上满是骄傲。他悄悄从行囊里拿出几把新打造的铁尺，放在桌上：“这些量尺，大家要是需要测田亩、算几何题，随时来拿，不用钱！”
就在这时，客栈门 “砰” 的一声被踹开，十几个家丁簇拥着一个穿着锦袍的公子走了进来。那公子面白无须，嘴角带着几分傲慢，正是柳明轩。
“哟，这是在开什么热闹的会呢？” 柳明轩双手抱胸，目光扫过大堂里的举子，语气轻蔑，“一群寒门穷酸，凑在一起也成不了事。我劝你们还是趁早收拾东西滚回乡下，别在京城丢人现眼！”
举子们瞬间安静下来，有人攥紧了拳头，却不敢上前 —— 柳家在京城势力大，没人敢轻易得罪。
楚时宴向前一步，挡在举子们面前，目光冷冷地看着柳明轩：“柳公子，这寒门客栈是前朝为举子设立的，我们住在这里天经地义。你抬高房价、抢我们的资料，己经越界了。”
“越界？” 柳明轩嗤笑一声，“这京城的地盘，哪块没有我们柳家的影子？我说你们越界，你们就是越界！今天我就是来砸了这破客栈，看你们还住哪！”
他说着，对家丁喊道：“给我砸！把他们的书都烧了！”
家丁们刚要动手，楚时宴突然喊了一声：“住手！”
他对举子们使了个眼色，大家立刻明白过来，纷纷拿起桌上的铁尺、量规 —— 这些都是李铁打造的，坚硬耐用，此刻成了最好的 “武器”。举子们围成一圈，眼神坚定，虽然手里的 “武器” 简陋，却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势。
“柳公子，” 楚时宴的声音掷地有声，“这客栈是我们的住处，资料是我们的命根。你想砸客栈、烧书，就得先过我们这关！今天你要是敢动手，我们就去顺天府告你 —— 科举在即，你为难举子，耽误国家选材，就算你柳家势力再大，也担不起这个罪名！”
柳明轩的脸色变了变。他确实想刁难这些寒门举子，却不敢真闹到官府 —— 要是被御史参一本 “干扰科举”，就算父亲柳承宗也保不住他。他看着眼前围成圈的举子，又看了看楚时宴坚定的眼神，心里有些发怵。
“好，好得很！” 柳明轩咬了咬牙，指着楚时宴，“你给我等着！咱们会试场上见！”
说完，他狠狠瞪了家丁一眼，转身狼狈地走了。
大堂里顿时爆发出欢呼声，举子们围着楚时宴，纷纷道谢：“多谢兄台！要是没有你，我们今天就惨了！”
“以后互助会就听你的，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楚时宴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客栈掌柜突然拿着一张帖子跑了进来：“楚公子，外面有人送来了这个，说是给你的。”
楚时宴接过帖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烫金的 “举子优待令”，上面盖着礼部的印章，凭此令，举子们可以在京城的官营商铺低价购买粮食、纸张和笔墨。帖子后面还附了一张纸条，字迹娟秀：“多谢公子黑石岭相救，此令可助寒门同窗，略表心意 —— 苏清鸢。”
楚时宴心里一暖。他没想到，之前救下的苏清鸢，竟然是礼部尚书苏鸿的女儿，还特意送来这么实用的优待令。
“大家看！” 楚时宴举起优待令，对举子们说，“有了这个，我们去官营商铺买东西，能省一半的钱！以后我们的盘缠就更宽裕了！”
举子们凑过来看，看到上面的礼部印章，都激动得欢呼起来。有人说 “这真是雪中送炭”，有人说 “楚兄，你真是我们的贵人”，还有人己经开始盘算 “明天就去官营粮铺买米，再也不用啃干饼了”。
夕阳透过客栈的窗户，洒在举子们的笑脸上。楚时宴看着眼前热闹的场景，心里忽然觉得，这 “举子互助会”，不仅仅是为了应对当下的困难 —— 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寒门举子，每个人都带着改变命运的渴望，以后若是能一起在朝堂做事，定能成为推动改革的力量。
李铁走到楚时宴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楚公子，你这‘抱团’的法子，比我的铁尺还管用！”
楚时宴也笑了：“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大家心齐。只要我们团结，就没有跨不过的坎。”
窗外的风还在吹，却不再让人觉得寒冷。寒门客栈里，举子们围着桌子，讨论着明天的团购计划，抄录着珍贵的复习资料，偶尔传来几声算学题的争论，充满了生机与希望。
楚时宴知道，属于他的京城之路，才刚刚开始。而这条路，他不会一个人走 —— 他会带着这些寒门同窗，一起闯过会试、殿试，一起在朝堂上，为寒门子弟，为天下百姓，争一个更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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