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呢？”
傻柱的声音不大，却像是重锤，一下下砸在易中海的心上。
“一大爷，您倒是说话啊！”
整个院子，所有人的视线都成了探照灯，死死地盯在易中海身上，要把他身上那层伪善的皮给扒下来。
易中海的嘴唇哆嗦着，想反驳，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正派威严的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
有这回事吗？
当然有！
何大清刚走那几年，确实断断续续寄过钱回来，每次都是寄到他这里，让他转交给何雨柱兄妹。可那点钱，怎么够填他心里的窟窿？他为了贾东旭这个徒弟，前前后后搭进去多少？拿何家这点钱补贴一下，不是天经地义吗？
反正何雨柱是个傻子，何雨水是个丫头片子，谁会知道？谁敢问？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今天，这个傻子，竟然当着全院人的面，把这笔烂了十几年的陈年旧账给翻了出来！
“我……我没有！”易中海终于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但那腔调，虚弱得连他自己都不信。“你这是污蔑！纯粹是污蔑！”
“污蔑？”傻柱笑了，笑得冰寒刺骨。“那好办，咱们去邮局查！每一笔汇款都有底子，哪年哪月哪天，从哪里寄过来的，一查便知！”
“你……”易中海彻底慌了。
查？怎么查！这要是真查出来，他这辈子就完了！
侵吞孤儿抚养费！这个名声，比杀人放火还难听！他以后还怎么在院里立足？还怎么在厂里当他的八级工？
“老易，这……这是真的？”二大爷刘海中皱着眉，官腔里带着一丝审视。这可是个大把柄。
三大爷阎埠贵推了推眼镜，镜片后面那双精明的眼睛，己经开始飞快地盘算了。何大清寄了多少钱？寄了几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易中海这个老东西，藏得够深的啊！
院里的风向，彻底变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一大爷能干出这种事？”
“难怪傻柱兄妹俩过得那么苦，原来钱都被人扣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亏我们还一首那么敬重他！”
鄙夷、怀疑、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像是无数根钢针，扎得易中海体无完肤。他感觉自己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每一寸皮肤都在遭受着刺骨的凌迟。
“够了！”易中海猛地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咆哮。“何雨柱！你就是不想捐款，故意在这儿搅浑水！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他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把水搅浑。
傻柱却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他。
他只是环视了一圈院里的人，淡淡地开口。
“各位街坊，理儿，我己经说明白了。贾家的事，有厂里管，抚恤金才是大头。至于我家的事，跟一大爷的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说完，他不再理会任何人。
不理会面如死灰的易中海，不理会呆若木鸡的秦淮茹，也不理会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的贾张氏。
他转身，在一片复杂的注视中，迈步走向自己的家。
这场由一大爷亲手导演，旨在绑架他何雨柱的全院捐款大会，就以这样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方式，彻底宣告破产。
……
推开自家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旧的、带着些许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里很暗，光线被窗户上糊的旧报纸挡去了大半。一张桌子，两条板凳，一张破旧的木板床，这就是全部的家当。
冷。
这是傻柱重活一回，踏进家门的第一感觉。
上辈子，他把工资、积蓄、房子，所有的一切都给了秦淮茹，把贾家收拾得窗明几净，温暖如春。而自己的家，自己亲妹妹住的地方，却跟个冰窖没什么两样。
桌上，还有一个饭盒。
这是他下班时从食堂带回来的，里面是今天剩下的大锅菜，白菜炖肉片，还有两个白面馒头。
按照上辈子的轨迹，这个饭盒，很快就会出现在秦淮茹家的饭桌上。而他的妹妹何雨水，只能啃着冰冷的窝窝头，喝着清汤寡水的菜粥。
畜生。
何雨柱，你上辈子，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就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瘦弱的身影走了进来，看到屋里的傻柱，明显愣了一下。
“哥，你……回来了？”
是何雨水。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布褂子，袖口都磨破了。一张小脸蜡黄蜡黄的，头发也有些枯黄，只有那双眼睛，又大又亮，只是此刻带着几分怯生生的神气。
傻柱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这就是他的亲妹妹。
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亲妹妹。上辈子，他就是为了一个外人，把自己的亲妹妹苛待成这副模样。
何雨水的视线，很快落在了桌上的饭盒上。
她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渴望的光亮，但那光亮只持续了一秒钟，就迅速黯淡了下去。
她甚至还往后退了半步，低着头，小声说。
“哥，这饭盒……是给秦姐带的吧？”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习以为常的懂事，生怕自己的存在，会碍了哥哥的事。
说完，她还补充了一句：“秦姐家现在……挺难的，是该多帮帮。”
那微微泛红的眼圈，和那故作坚强的姿态，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傻柱的心上。
他明白了。
在他的妹妹心里，他这个哥哥带回来的好吃的，从来都不属于她。她己经习惯了被忽略，习惯了忍饥挨饿，甚至还要反过来替他这个混账哥哥的荒唐行为找理由。
一股滔天的愧疚和愤怒，瞬间淹没了傻柱。
这股愤怒，不是对别人，而是对他自己！
“啪！”
一声脆响。
傻柱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力道之大，让他自己的半边脸都麻了。
何雨水吓了一大跳，猛地抬起头，惊慌地看着他。“哥！你……你这是干什么！”
“哥混蛋！”
傻柱双眼赤红，盯着自己的妹妹，一字一顿地开口。
“雨水，是哥对不起你！”
他把饭盒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打开盖子。
一股浓郁的肉香和饭香，瞬间充满了这个清冷的屋子。白花花的馒头，油汪汪的肉片，让常年不见荤腥的何雨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吃！这是给你带的！”
傻柱把饭盒推到妹妹面前。
“以后，哥从厂里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哥跟你保证，只要有我何雨柱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你再饿着肚子！”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两辈子的亏欠和承诺。
何雨水彻底愣住了，她看着桌上的饭盒，又看看一脸决绝的哥哥，有些不知所措。
“不……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慌忙摆手，眼圈更红了，“秦姐她……她现在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东旭哥又刚走……你对她好是应该的。而且……而且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能跟秦姐……”
话没说完，但意思己经很明显了。
傻柱的心，像是被泡进了又酸又涩的苦水里。
他这个傻妹妹啊。
自己都饿得面黄肌瘦了，还在想着撮合他这个混账哥哥和那个吸血鬼。在她单纯的世界里，或许还以为，哥哥对秦淮茹好，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嫂子，是为了这个家。
何其可悲，又何其可笑！
“别说了。”
傻柱打断了她，他伸出手，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妹妹的头，手伸到一半，却又僵住了。
他这双手，上辈子沾满了油污，也沾满了对妹妹的亏欠，他有什么资格去碰她？
他缓缓收回手，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腔调说道。
“雨水，你听着。我何雨柱的亲事，我何雨柱的家，轮不到她秦淮茹来做主。”
“更不能为了一个外人，委屈了我自己的亲妹妹。”
“以前是哥糊涂，从今天起，不会了。”
傻柱拿起一个白面馒头，塞到何雨水的手里，又夹了一大筷子肉片，堆在馒头上。
“吃。现在就吃。”
温热的馒头，带着肉的香气，触碰着何雨水冰凉的手指。
她看着堆得冒尖的肉片，再看看哥哥那张从未有过的严肃而认真的脸，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不是委屈，不是难过。
是她己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被哥哥这样郑重地对待过了。
就在何雨水张开嘴，准备咬下这口迟来了太久的馒头时。
门外，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几分刻意讨好意味的腔调响了起来。
“柱子……你在家吗？”
是秦淮茹。
何雨水刚张开的嘴，就那么僵住了。她拿着那个堆满了肉片的馒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下意识地就想把手往身后藏。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卑微和退让。
傻柱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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