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内，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液。林晚半跪在地，怀中是气息微弱的陆寒舟，她染血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芯片，像握着一枚足以同归于尽的炸弹。
姨婆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死死盯着林晚，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精心布置的棋局，眼看就要收获最重要的果实，却被一个突如其来的亡命之徒和一个她本以为可以轻易拿捏的小丫头彻底搅乱！
“林晚，”姨婆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你以为，凭你和他，能走出‘彼岸之门’？把芯片交出来，我可以考虑留你们一条活路。”
“活路？”林晚抬起头，脸上沾着陆寒舟的血，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豁出去的冷静，“像一条被你们圈养的狗一样活着？还是像他一样，”她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昏迷的陆寒舟，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被你们利用、抛弃，最后像垃圾一样处理掉？”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声线，目光扫过姨婆和一旁沉默不语的顾北辰：
“我来之前，己经做了安排。如果我或者这枚芯片在这里出事，二十西小时内，关于‘涅槃计划’进行非法人体实验、试图突破基因锁的部分证据，以及它与林氏、与在座某些家族的关联，就会通过特定渠道，出现在几家国际顶尖媒体和监管机构的桌上。”
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你们或许可以只手遮天，但‘普罗米修斯’这个名字，一旦暴露在阳光下，引来真正巨头的注视，恐怕也不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吧？到时候，损失的，可不仅仅是林氏这点‘燃料’。”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姨婆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竟然有如此心机和胆魄！她说的没错，“普罗米修斯”的存在是最高机密，一旦泄露，引发的连锁反应将是灾难性的。为了一个林氏，为了灭两个小辈的口，冒如此巨大的风险，不值得。
权衡利弊，只在瞬息之间。
良久，姨婆极其缓慢地松开了紧握的手，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她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种疲惫的冰冷：
“带他们走。”
她看向顾北辰：“北辰，你亲自‘送’林小姐和这位……不速之客，离开。确保他们，‘安全’抵达。”
“安全”二字，咬得格外重，充满了不甘和警告。
顾北辰微微躬身：“是，主席。”
他走到林晚面前，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她怀中的陆寒舟，然后伸出手，语气平淡无波：“林小姐，请吧。”
林晚没有立刻动，她吃力地想要将陆寒舟扶起来，但他昏迷中身体沉重，她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顾北辰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却有效地架起了陆寒舟的另一边胳膊，分担了大半重量。
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或者说，顾北辰更像是拖拽着）昏迷的陆寒舟，在众多或冰冷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出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偏厅，走出了那座如同巨兽蛰伏的古老城堡。
那辆来接林晚的黑色轿车还等在外面。将陆寒舟安置在后座，林晚也坐了进去，紧紧守在他身边。顾北辰则坐进了副驾驶。
车子无声地滑入浓雾，驶离了“彼岸之门”。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陆寒舟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以及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不清的风景。
林晚拿出随身携带的干净手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陆寒舟脸上的血迹和冷汗，看着他苍白如纸的脸和紧蹙的眉头，心中五味杂陈。恨吗？好像淡了。怨吗？似乎也被这生死一线的冲击冲散了。剩下的，是一种沉重的、混杂着担忧、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值得吗？”前排的顾北辰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寂静，依旧没什么情绪，“为了他，为了所谓的真相，赌上你自己和林家的一切。”
林晚没有抬头，依旧专注地擦拭着，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有些东西，比活着更重要。比如……不活得像一具纵的傀儡。”
顾北辰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那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所有青涩、只剩下坚韧棱角的女孩，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你知道吗，”他忽然用一种近乎陈述的、带着一丝遥远回忆的语气说道，“你母亲……她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林晚猛地抬起头，看向后视镜里顾北辰的侧脸。
顾北辰却没有看她，目光望着前方无尽的迷雾：“她拒绝成为家族延续‘血脉纯度’的工具，执意嫁给了当时一无所有、却充满活力的林振雄。她以为那是反抗，是追求自由。可惜……她选错了人，也低估了家族的……执着。”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悲悯的意味。
“那你呢？”林晚忍不住反问，“你潜伏在我父亲身边这么多年，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完成我母亲家族未竟的‘事业’？”
顾北辰沉默了许久，久到林晚以为他不会回答。
就在车子即将驶出浓雾区，前方隐约出现岔路口时，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我谁也不为。我只为……结束这一切。”
车子在一个僻静的三岔路口缓缓停下。一条路通往最近的城镇和医院，另一条，则通向未知的、更隐蔽的方向。
顾北辰打开车门，走了下去。他绕到后座，拉开车门，看着林晚，又看了一眼昏迷的陆寒舟。
“从这里往东三十公里，有一个私人医疗站，足够处理他的伤势，也很安全。”顾北辰将一个写着地址的纸条塞进林晚手里，“剩下的路，你们自己走。”
林晚握紧纸条，看着他，心情复杂：“你……不跟我们一起去？你回去怎么交代？”
顾北辰站在车门外，夜风吹动他一丝不苟的衣领。他回头望了一眼“彼岸之门”那己然消失在浓雾中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
“交代？”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然后目光重新落在林晚脸上，那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彻底放下了。
“林晚，”他第一次，如此正式地、不带任何职位地叫她的名字，“我们两清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医疗站相反的那条岔路，大步离去，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与迷雾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林晚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手中攥着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又低头看了看身边呼吸微弱却终于暂时脱离了魔爪的陆寒舟。
“我们两清了……”
顾北辰最后那句话，如同一声悠长的叹息，在她心头回荡。
她不知道这“两清”具体指代什么，是欠她母亲的？还是欠林家的？或者，是他与自己之间，那短暂而危险的“合作”与对峙？
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了。
不，不是孤身一人。
她还有怀中这个需要她守护的男人，还有那枚用生命换来的、承载着惊世真相的芯片。
她深吸一口带着雾气的冰冷空气，对前座同样沉默的司机说道：
“去医疗站。”
车子重新启动，载着伤痕累累的两人，驶向了未知，却也是充满希望的下一站。
——林晚凭借勇气和智慧，带着陆寒舟暂时脱离了“彼岸之门”的魔爪。顾北辰的突然放手和“两清”之言，留下了巨大的谜团。陆寒舟伤势如何？芯片里到底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失去了顾北辰的“庇护”，林晚又将如何面对来自“普罗米修斯”和家族残余势力的反扑？真正的终局，正在缓缓揭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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