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的冬夜，寒风凛冽。吴石书房里的台灯亮到深夜，灯罩在红木书桌上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他正在审阅一份关于台湾海峡冬季航运安全的报告，这是他为获取水文资料特意安排的调研项目。
"长官，陈总监来了。"聂曦轻声通报，随即引着风尘仆仆的陈宝仓走进书房。
陈宝仓脱下沾着夜露的外套，从怀中取出一个看似普通的凤梨罐头。"这是最近核查的各兵站物资清单，请次长过目。"
吴石会意地接过罐头，手指在罐底轻轻一按，一个隐秘的夹层应声弹开。里面整齐地叠放着几张写满数据的纸页，还有手绘的机场平面图。
"辛苦了。"吴石注视着陈宝仓疲惫的面容，"最近各机场的防卫似乎加强了？"
陈宝仓压低声音："是的。我借着核查补给的名义，去了桃园、新竹、嘉义三个主要机场。每个机场都新增了高射炮阵地，夜间巡逻也加强了。"他指着图纸上的标记，"这是各机场的飞机型号和数量，还有油料仓库的位置。"
吴石仔细查看着图纸，眉头微蹙："美制P-51野马战斗机......这是要组建新的飞行大队？"
"不止如此。"陈宝仓又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我在嘉义机场看到了一批新到的美军顾问，他们在指导夜间起降训练。"
这个情报让吴石心中一紧。夜间作战能力的提升，意味着台军的防空体系正在全面升级。
送走陈宝仓后，吴石立即投入工作。他将这些情报与自己近期收集的海峡水文资料进行比对，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幅完整的防御图景。
"聂曦，把海峡潮汐图拿来。"
在昏黄的灯光下，吴石用特制的绘图工具，将机场位置、飞机数量、油料储备与海峡的潮汐规律、洋流走向一一对应标注。他的笔尖在纸上轻轻移动，每一个数据都经过反复推敲。
"长官，己经凌晨三点了。"聂曦端着热茶进来，"您该休息了。"
吴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再等等，必须在天亮前完成。"
他知道，这些情报每早一天送到对岸，就能多挽救无数战士的生命。金门、舟山的教训如同警钟，时刻在他耳边回响。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时，吴石终于完成了情报的整理和缩微。他将胶卷藏进那支特制钢笔，小心地放入内袋。
"今天周六，"他对聂曦说，"通知陈太太下午照常来访。"
午后阳光正好，朱枫提着食盒准时出现。今天她特意穿了一件绛紫色的锦缎棉袍，领口的珍珠扣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在客厅里，王碧奎正与朱枫讨论着新得的苏绣图样，吴石坐在一旁品茶，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
"陈太太上次提到的苏州绸缎，"吴石看似随意地开口，"不知可带来了样品？"
朱枫会意地取出一个绸缎样本夹："都在这里了。特别是这匹湖绉，最适合做春天的衣裳。"
在交换样本夹的瞬间，吴石的手指轻轻一推，那支特制钢笔己经滑入朱枫的手袋。
"空军动向关乎登陆成败，"吴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务必加快传递。"
朱枫微微颔首，将样本夹收好："吴次长放心，我会尽快安排。"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聂曦快步进来通报："周总长来了。"
吴石神色不变，对朱枫歉意一笑："陈太太，失陪片刻。"
周至柔大步走进客厅，见到朱枫略显意外："仲坚有客人？"
"是内人的朋友，来讨论绣活的。"吴石从容介绍，"陈太太，这位是周总长。"
朱枫起身施礼，举止优雅得体："总长大人。"
周至柔打量了她片刻，忽然笑道："陈太太看起来很面熟，是不是在国防部的新年招待会上见过？"
朱枫从容应答："总长好记性。那日承蒙吴太太邀请，有幸一睹盛况。"
这番对答天衣无缝，周至柔不再怀疑，转向吴石："仲坚，有份紧急公文需要你立即处理。"
吴石向朱枫致歉后，随周至柔离开。在转身的刹那，他与朱枫交换了一个眼神——情报必须立即送出。
送走周至柔后，吴石回到书房，心情却难以平静。他站在窗前，望着院中凋零的梧桐，心中牵挂着那支刚刚送出的钢笔。
夜幕降临后，朱枫回到杂货铺二楼。她立即反锁房门，取出那支钢笔。在灯下，她小心地取出胶卷，用特制的显影液查看内容。
胶卷上不仅有机场部署的详细情报，还有吴石亲笔写下的一行小字："敌加强夜航训练，建议调整空袭时机。"
朱枫的心猛地一沉。这份情报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必须立即送出。
她取出那本《唐诗三百首》，用密写药水在书页空白处抄录关键信息。完成后，她将胶卷藏入特制的发簪，那是明天要与蔡孝乾接头时使用的。
第二天清晨，朱枫像往常一样在杂货铺帮忙。当老板娘说起要去市场进货时，她自然地接话："正好我也要买些丝线，一起去吧。"
在市场里，朱枫与扮作菜贩的蔡孝乾接上了头。
"今天的青菜很新鲜。"蔡孝乾一边称菜，一边低声道。
"要两斤。"朱枫递过菜篮，发簪悄无声息地滑入篮中。
"明天还会进更新鲜的。"蔡孝乾会意地点头。
简单的对话间，重要情报己经完成交接。
当晚，吴石站在书房里，望着夜空中稀疏的星辰。他知道，此刻在某处，他送出的情报正在向对岸传递。就像这夜空中的繁星，虽然彼此相隔遥远，却始终在同一个天幕下交相辉映。
聂曦轻叩门扉："长官，陈总监那边传来消息，一切顺利。"
吴石微微颔首，目光依然凝视着夜空。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每一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都暗藏着生死相托的信任。而他，将继续在这片黑暗中，守护着那些希望的星火，首到黎明到来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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