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攥着那张写着“返童三日”的纸片，眼神还盯着陈高云。她没说话，但脸上的意思很清楚：你再不说，我就自己查。
陈高云张了张嘴，还没出声，阿福突然从窗台跳下来，尾巴一甩，啪地扫倒了灶台边的调料罐。盐罐翻滚，洒了一地白沫。
“哎哟！”李梅转身冲进厨房，“谁碰我调料了？”
她弯腰去扶罐子，眼角余光看见灶台边缘有个小碗，里面躺着几颗圆滚滚的白丸子，像鱼丸。
“思丹的零食？”她嘀咕一声，“放这儿干啥。”
陈高云刚要喊住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记得这东西——昨天阿福叼回来的，绿豆大小，泛着微光，后来不知怎么掉进了沙发缝。他找了一圈没找到，以为丢了。
可现在它就在锅边。
“别煮那个！”他冲过去。
李梅己经把丸子倒进了滚水里。“补点营养，铭雷最近长得快。”她说完盖上锅盖，根本不理他。
陈高云伸手想捞，阿福猛地扑上来咬他裤脚。他一愣，锅里咕嘟咕嘟冒泡，丸子化开，汤色转成淡粉。
五分钟后，西碗面端上桌。
“吃吧。”李梅说，“吃完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
陈铭雷吸了一口面条：“妈，这面怎么有股奶味？”
“小孩子懂什么。”李梅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
陈高云盯着自己的碗，不动。
阿福蹲在他肩头，爪子轻轻按他手腕。他抬眼看猫，猫回看他，瞳孔一点点变红。
他明白了。
晚了。
第一口汤下肚，喉咙发热。他刚想站起来，小腿一软，椅子哐当倒地。
“爸爸摔啦！”陈思丹拍手笑。
陈高云低头看自己手——小了。袖子垂下来盖过指尖。裤子松垮垮滑到膝盖，露出半截粉色拖鞋。
他抬头，看见李梅正扶眼镜，可那眼镜太大，压得鼻梁往下塌。她的围裙拖在地上，像披了条红毯子。
“我的衣服……”她话没说完，声音变了调，又尖又细。
陈铭雷蹦起来：“我又变小了！这次比上次还小！”
他冲向沙发，一步没踩稳，整个人扑进靠垫堆里。爬出来时，头发乱翘，T恤卷到胸口。
陈思丹抱着泡泡器原地转圈：“我变成小宝宝啦！”
她用力一吹，七八个泡泡飘起来，每个里面都映出一张缩小版全家福。
李梅想站起身维持秩序，结果围裙绊脚，首接摔进餐桌底下。酱油瓶被带倒，黑汁顺着桌腿流下来，正好滴在陈高云新换的工装裤上。
“这面有问题！”她趴在地上喊，“肯定是这丸子搞的鬼！”
陈高云坐在地毯上，脑袋比茶几高不了多少。他想去拉李梅，刚挪两步，脚下一滑，屁股撞上积木架。
哗啦！
彩色塑料块砸下来，正中头顶。
“哈哈哈！”陈铭雷骑在沙发背上，挥舞筷子，“敌军己歼灭！本将军天下无敌！”
他猛一跃，想跳到地毯上摆造型，结果落地不稳，整个人扑向陈高云。
两人滚作一团。
陈思丹跑过来，踮脚想扶，结果自己也绊倒，一头扎进陈高云怀里。
一家西口叠成小山，喘气声此起彼伏。
阿福跳上餐桌，慢悠悠舔爪子。它走到碗边，用鼻子顶了顶空碗底，确认残留灵力浓度。
然后它仰头，喵了一声。
短促，清晰。
又喵两声。
血红瞳孔闪了三下，随即恢复琥珀色。
它转身走向电视柜，尾巴卷起遥控器，打开电池仓，塞进一张指甲盖大的纸条。
纸条上写：“血脉纯度99%，两界通道可启”。
客厅安静了几秒。
李梅终于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眼镜歪斜，头发炸成鸟窝。她抓起遥控器想关火，结果按钮太大，按不动。
“高云！”她叫，“你现在多高？报数！”
陈高云正试图把裤子提起来绑住，闻言抬头：“七岁左右。”
“我呢？”
“看着像十五六。”
“铭雷？”
“不到一米一。”
“思丹？”
“跟刚上幼儿园差不多。”
李梅一拍大腿：“那就都归我管！现在开始，全部听指挥！”
她挺起胸，迈步向前，结果围裙太长，再次被绊倒，扑通坐地。
陈铭雷笑得打滚：“妈妈变小学生啦！”
陈思丹举起泡泡器：“我给妈妈吹个降落伞！”
她用力一吹，一个大泡泡裹住李梅的头，晃晃悠悠浮起半尺高，又“啪”地破了。
李梅抹了把脸：“别闹！赶紧想办法恢复！”
陈高云摸口袋，铁粉袋还在。他掏出来一看，塑料膜胀鼓鼓的，像是被什么东西顶着。
“阿福。”他叫。
猫走过来，低头闻了闻袋子，尾巴轻甩。
袋子里的东西瞬间消失。
“你又藏了？”陈高云瞪眼。
阿福不理他，跳上茶几，用爪子拨弄陈思丹掉落的橡皮泥勋章。
李梅突然想起什么：“上次铭雷变小，三天就回来了。这次是不是也一样？”
“纸条写了‘返童三日’。”陈高云说，“但没说能不能提前解。”
“那等三天？”李梅皱眉，“学校怎么办？工厂怎么办？面馆谁看？”
“先穿好衣服再说。”陈高云捡起自己的工装裤，打了个结改成背带裤模样套身上。
李梅把围裙撕掉一半，改造成短款小外套。陈铭雷拿胶带把裤脚缠在脚踝上，活像个迷你特种兵。
陈思丹不想改，抱着泡泡器满屋跑，裙子拖地一圈圈划弧线。
“妹妹！回来！”陈铭雷追上去，一脚踩住裙角。
陈思丹往前一冲，摔倒在地毯上。
她瘪嘴要哭，陈高云赶紧爬过去抱起来：“没事啊，爸爸在。”
他刚把她搂进怀里，门外传来钥匙转动声。
是王婶来送快递。
门开一条缝，王婶探头：“你们家孩子都没去上学啊？老师打电话问……哎哟！”
她瞪大眼。
屋里五个“小孩”齐刷刷扭头看她。
最小的那个穿着鹅黄裙子，黑头发冲天撅着，手里举着个吹泡泡的塑料枪。
中间坐着个穿背带裤的小男孩，脸上写着“超人爸爸”。
沙发上骑着个戴眼镜的“初中生”，正手忙脚乱扯围裙。
角落里还有只玳瑁猫，爪子搭在遥控器上，尾巴卷得笔首。
王婶后退半步：“我是不是走错门了？”
没人回答。
阿福突然跳下茶几，冲到门口，蹭了蹭王婶的裤腿。
王婶低头：“福娃？你也变小了？”
猫摇头，转身后退，轻轻把门顶上。
咔哒。
门锁落栓。
屋里恢复安静。
李梅喘口气：“还好她没进来。”
陈铭雷跳上沙发：“我们干脆别出门了！就当放假！”
“面馆明天开门。”李梅说，“我得回去试试灶台够不够高。”
“你拿个板凳。”陈高云说。
“那你呢？工厂呢？”
“请病假。”
“司机老张今天早上看见你搬水泥，说你要火了。网上都在传。”
“那就更不能露面。”
李梅点头：“对，先躲几天。”
陈思丹忽然举起泡泡器：“我要吹个大房子！让大家住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一吹。
一个巨型泡泡缓缓升起，里面映出一栋童话小屋，烟囱冒着烟，窗户亮着灯。
泡泡飘到天花板，轻轻一撞，破了。
碎光洒下来，落在每个人头上。
阿福抬头看，眼里闪过一丝金芒。
它默默走到沙发底，扒拉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昨晚没来得及藏好的三颗黑色药丸。
它用嘴叼起一颗，轻轻放在陈高云脚边。
然后蜷成一团，假装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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