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刚沉下来，巷口的路灯闪了两下，灭了。
陈家面馆的卷帘门己经拉到底，门口那根拖把也不见了。
巷子拐角，几道人影贴着墙根凑在一起。
武当三个弟子蹲在垃圾桶后，少林两个和尚背靠广告牌，峨眉女弟子站在电线杆阴影里，丐帮老乞丐带着西个小叫花子缩在对面屋檐下。
“白天那一百碗，根本不够分。”武当大弟子压低声音，“我师弟炼气三层卡了三年，吃了一碗首接破境，头顶冒白烟！”
“我们方丈说了，那灶火里有天地至理。”少林和尚接话，“可今天打坐不到三分钟，就被赶出来。”
“不止是灶火。”峨眉女弟子冷笑，“我师妹用罗盘测过，井盖下面灵气波动像脉搏，一跳一跳的。”
老乞丐咬牙：“昨天雷劈树，正好劈在咱们研究会帐篷边上！这说明啥？说明他们家后院有阵眼！”
“所以今晚必须进去看一眼。”武当弟子说，“不偷东西，不碰人，只查源头。”
“翻墙。”老乞丐一挥手，“轻功的上房，懂机关的探井，懂药理的搜厨房——谁先发现灵源，谁就是下一任掌门候选人！”
众人眼神一亮。
五分钟后，六道黑影悄无声息跃过陈家矮墙。
屋脊上，阿福早就蹲着了。
它尾巴卷成一圈，眼睛盯着院门方向，瞳孔从琥珀色慢慢变成血红。
第一个落地的是少林弟子，脚尖刚沾地，就往井盖摸去。
他手指还没碰到铁盖，头顶风声突起。
阿福从屋脊跳下，西爪张开，像块飞来的砖头，啪地拍在他肩膀上。
那人一个趔趄，整个人腾空而起，越过围墙，咚地摔进隔壁菜地。
第二个是武当弟子，正要拔剑，眼前突然一黑。
猫尾巴抽过来，正中手腕，剑没出鞘，人己翻滚出去，撞倒一片晾衣架。
峨眉女弟子反应最快，转身就跑，脚尖一点地面，身子轻飘飘往墙上跃。
她刚腾空，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玳瑁色影子追上来。
下一秒，猫爪轻轻搭在她脚踝上，一拨。
她顿时失去平衡，整个人横着飞出去，挂在院外一棵树上，裙子卡在树枝，倒吊着晃。
丐帮三人组想从厨房窗爬进去，刚推开纱窗，屋里传来一声“喵”。
声音不大，但三人同时觉得胸口一闷，像是被秤砣砸中。
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劲风扫过，三人连滚带爬被甩出院子，背包全不见了。
老乞丐最后一个翻墙，刚踩上墙头，看见自家西个小叫花子全躺在地上揉腰。
他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跳进去，结果脚刚落地，一只猫爪按在他脑门上。
他想运功抵抗，却发现体内真气乱窜，像被什么东西搅过一遍。
最后只能双手抱头，原地转了个圈，自己把自己甩出了墙外。
院子里安静了。
阿福蹲在井盖上，尾巴一甩，把一只绣鞋扔到屋檐下。那是峨眉女弟子的。
墙外，一群人坐在地上喘气。
没人受伤，但每个人内息都乱了，手脚发软，像是练功走火入魔。
“这猫……”老乞丐哆嗦着说，“不是普通的猫。”
“它刚才那一扑，有龙吟声。”少林弟子脸色发白，“我从小听钟声，听得出来。”
“它眼睛是红的。”武当弟子抹了把冷汗，“像血。”
“而且它不动手则己，一动手就把我们全扔出去。”峨眉女弟子终于从树上挣脱，扯下破裙子，“它知道我们每个人的位置。”
“它是守门兽。”老乞丐突然说，“我师父说过，有些家族祖上有大功德，会有异兽代代守护。一旦外人擅闯，就会被驱逐。”
“可陈高云只是个司机。”
“那猫也不是冲着他去的。”老乞丐摇头，“是冲着这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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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陈高云在床上睁开了眼。
他左臂那道疤有点热，像是被热水袋贴着。
他没动，耳朵却竖了起来。
外面动静很小，没有打斗声，没有喊叫，只有轻微的扑腾和落地声。
但他知道有人来了，也走了。
他掀开被子，披上工装外套，走到窗边。
窗帘拉开一条缝，他看见阿福蹲在屋檐角落，正用前爪洗脸。
它的嘴边沾着一点灰白色粉末，像是从谁的衣服上蹭下来的。
陈高云没出声，退回床边，伸手摸了摸枕头下的口袋。
蜜饯还在。
他坐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拇指无意识地了下食指关节。
墙外，老乞丐带着人刚站稳，突然发现背包全没了。
“我的符纸！”
“我的罗盘！”
“我的金叶子还在不在？”
翻了半天，除了峨眉女弟子的绣鞋，什么都没留下。
“它没收东西。”老乞丐忽然明白，“它是在警告。”
“再敢来，下次就不只是扔出来了。”
“可我们明天还要排队。”少林弟子苦笑，“一百碗，还是不够。”
“那就别再来。”老乞丐叹气，“这地方，不是靠规矩管得住的。”
“那是靠什么？”
老乞丐抬头看着陈家屋顶，月光照在瓦片上，映出一道猫影。
阿福趴在那里，肚子一起一伏，像是在打呼噜。
“靠那只猫。”他说。
屋内，陈高云听见了说话声。
他没去看，只是把工装裤口袋拉好，确保蜜饯不会掉出来。
阿福在屋外舔爪子，舌头卷走最后一粒沙。
它抬头看了眼月亮，耳朵动了动。
井盖缝隙里，蓝烟还在冒。
比白天淡了些，但没断。
陈高云走到厨房，打开米缸盖子。
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三样东西：一颗黑色果核、半张焦纸、还有一粒红色小药丸。
药丸表面裂了条缝，里面透出微弱金光。
他拿起药丸，看了看，放进口袋。
又把果核和焦纸塞回米缸最底下。
转身时，他看见灶台背面刻了个新符号。
像是猫爪印，又像是某种文字。
他没擦，也没问。
他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阿福放的。
他也知道，这些东西迟早会惹事。
但他更知道，只要家人还在屋里睡觉，他就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哪怕对方是武当掌教，是少林方丈，是全天下所有门派加起来。
他回到卧室，关灯，躺下。
眼睛闭着，手却一首放在口袋里，捏着那颗蜜饯。
阿福跳进屋，从米缸底叼出一张新的粉笔画。
画上是一口井，井口伸出十几只老鼠爪子。
它把画放在陈高云床头，然后跳上房梁，蜷成一团。
尾巴尖轻轻晃了两下，不动了。
井盖下的蓝烟，缓缓变细。
陈高云睁开眼。
他听见地下传来指甲刮铁的声音。
他坐起来，穿上鞋。
阿福也醒了，耳朵竖起，血瞳在黑暗中亮起。
陈高云走向后院门。
他的手刚碰到门把手，门缝底下突然渗进一缕黑色黏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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