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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一次争吵

小说: 小人物之怒   作者:安生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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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树坡的平静,是一种需要巨额资本才能维持的假象。这里的草坪需要定期修剪,学区税高得惊人,甚至连倒垃圾的规则都繁琐得如同某种秘密社会的入门仪式。哈奇·史密斯,曾经的“幽灵”,如今作为一名B级汽车修理工,他的周薪在支付完房贷、车险和各类账单后,便所剩无几,像阳光下的薄冰,迅速消融。

这种经济上的窘迫,是他们婚姻中一条从未愈合的裂痕,平日里被小心翼翼的对话和刻意的回避所覆盖。但裂痕终究是裂痕,一旦有足够的力量挤压,便会猛然绽开。

这股力量,在一张来自“橡树坡乡村俱乐部”的邀请函抵达邮箱时,达到了临界点。艾莉森·史密斯,在超市做收银员的艾莉森,她的世界狭小却充满具象的渴望。对她而言,加入乡村俱乐部,意味着被这个社区真正接纳,意味着她的儿子亚伦可以接触到“更体面”的玩伴,意味着他们这个家庭终于能在这片中产阶层的土壤中扎下根。这是她对抗平庸生活的一根救命稻草。

晚餐时,她将那张印刷精美的卡片推到哈奇面前,脸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讨好的希望。

“哈奇,你看。我们可以先申请成为社交会员,年费……其实也还好。”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试探。

哈奇拿起卡片,目光扫过那个数字——一个相当于他三周税后薪水的金额。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咀嚼着一块煮得过久的西兰花,仿佛在消化某种更为苦涩的东西。他的沉默,像冷水浇在艾莉森燃起的希望之火上。

“我们负担不起,艾莉森。”他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商量的断然。他将卡片放回桌上,像放下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负担不起?”艾莉森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失望迅速转化为委屈和愤怒,“哈奇,我们总是‘负担不起’!亚伦的夏令营负担不起,换一辆安全点的车负担不起,现在连这点让这个家看起来正常一点的费用也负担不起!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的工资呢?我们到底为什么活得这么……拮据?”她的话像连珠炮,积压多年的不满倾泻而出。

哈奇感到一阵烦躁。他无法解释,无法告诉她,他大部分的“收入”都用于偿还那个看不见的“理发师”的债务,或者以各种隐秘的方式转移、隐藏,以备不时之需。他只能重复那句苍白无力的话:“修车厂的薪水就这么多。”

“那就找份更好的工作!”艾莉森几乎是在尖叫,“或者告诉我,你到底把钱花到哪儿去了?你有事瞒着我,哈奇,我一首都知道!你那些深夜的电话,你那些莫名其妙的‘出差’,你那个像幽灵一样的弟弟!我们之间隔着什么东西,我看不见,但它快把我逼疯了!”

这句话刺中了哈奇最深的秘密。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冰冷而锐利,那是“幽灵”的眼神,是艾莉森极少见到的、令她心悸的眼神。

“我的工作就是这样。”他打断她,语气强硬,“这个家,能维持现状,己经是我能做的全部。俱乐部?那是给无所事事的阔太太和他们的废物丈夫消遣的地方。我们不属于那里,以前不属于,以后也不会属于。”

这话语里的轻蔑和决绝,彻底激怒了艾莉森。“不属于?是你不属于!是你把我们都拖进了这种半死不活的生活!我受够了这种精打细算、看不到尽头的日子!我嫁给你的时候,不是想过这种日子!”她站起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更多的是愤怒。

哈奇也站了起来,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在狭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那你当初期待的是什么?”他反唇相讥,带着一种自嘲的残忍,“期待一个修车工能带你住进豪宅吗?”

争吵迅速升级,变成了互相伤害的攻击。积压的猜疑、经济的压力、身份的焦虑,所有伪装起来的和谐都被撕得粉碎。他们像两个被困在孤岛上的人,不是相互取暖,而是互相指责对方导致了这场困境。

最终,艾莉森哭着冲进了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哈奇独自站在一片狼藉的餐桌旁,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压抑哭声,感到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他愤怒于自己的处境,愤怒于无法给家人提供“正常”的生活,更愤怒于那个将他逼至此地的、看不见的过去。

晚上,大振夫纲。

夜深了,屋子陷入死寂。哈奇推开卧室的门。艾莉森背对着他,假装睡着,但紧绷的肩膀出卖了她。哈奇没有开灯,在黑暗中脱去衣服。然后,他上了床,动作不像丈夫,更像一个占领军。

他没有安慰,没有道歉。而是用一种近乎粗暴的、带着惩罚和确认所有权意味的方式,行使着丈夫的“权利”。这不是出于,而是一种沉默的、笨拙的宣言,试图用最原始的身体语言,重新确立在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庭中,那正在流失的权威和控制力。这是一种绝望的、错误的沟通方式,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无法言说的挫败感。

艾莉森起初僵硬地抵抗,但很快便放弃了,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任由他摆布。在这个过程中,没有温情,只有权力的碰撞和情感的荒芜。对哈奇而言,这更像是一场与自身无能感的搏斗;对艾莉森而言,这是一种加倍的屈辱和疏离。

事后,房间里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隔阂没有消失,反而像一堵更厚的墙,立在了两人之间。哈奇望着天花板,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还能用什么方式来维系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正常”外壳。而艾莉森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泪水无声地滑落,她清晰地感觉到,身边躺着的这个男人,如此陌生,如此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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