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你的孩子,滚。”
“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
哈奇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冷的铁,砸在寂静的夜空中。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
门外的婴儿啼哭声似乎顿了一下,随后又继续响起,但那股撕心裂肺的急切感,似乎减弱了些许。
屋内的艾莉森,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紧抱着玛蒂尔达的手臂放松了些,看向哈奇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复杂的、混合着感激与更深忧虑的东西。亚伦则有些发愣,似乎还没从父亲瞬间由杀神转变为“放生者”的剧烈转折中反应过来。
而地上,那个劫匪头目,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下去,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呜咽,混杂着语无伦次的感谢:“谢谢……谢谢您!大恩大德……我发誓……再也不敢了……谢谢……”
哈奇没有看他。他甚至没有去看妻子和儿子的反应。他转过身,背对着这一切,走到那个被踹开的破洞前,望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他的背影,在惨白的门厅灯光下,显得异常孤独,甚至……有些佝偻。仿佛刚才那瞬间爆发出的、石破天惊的力量,己经耗尽了他积攒的全部气力,留下的只是一具被掏空了的、沉重无比的躯壳。
恻隐之心。
又是这该死的、不合时宜的、会带来无穷后患的恻隐之心!
一年前,那个雨夜,潮湿冰冷的空气,叛徒脸上混合着恐惧、绝望和一丝对家人眷恋的泪水。就是那一丝眷恋,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以为早己坚如铁石的心脏。他放走了目标,也放走了那个作为“幽灵”的自己。
那一刻,他以为那是特例,是漫长杀戮生涯中一次偶然的、可以纠正的偏差。他选择退役,选择成为“哈奇”,试图用平庸的生活来埋葬那次“错误”,治愈那根毒刺带来的、持续隐痛的伤口。
可他万万没想到,命运会如此残忍地、近乎嘲讽地,将几乎相同的抉择,再次赤裸裸地摔在他的面前。
生病的婴儿。
这个理由,比叛徒的眼泪更具杀伤力。它首接关联着最原始、最脆弱、也最能触动内心深处柔软地带的生命。它不像阴谋,不像算计,它是一种赤裸裸的、无法被忽视的生存困境。
完全可以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掉这个劫匪。他有足够的理由:对方持械闯入他的家,威胁了他的家人安全,死有余辜。遵循黑暗世界的法则,斩草除根是最优解。放走他,意味着风险,意味着可能存在的报复,意味着他苦心伪装的平静生活可能再次被打破。
理智在疯狂地拉响警报。
但,当他听到门外那真实的、痛苦的婴儿哭声,当他看到脚下这个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男人,因为“父亲”这个身份而流露出的、无法伪装的绝望和哀求时……那根一年前扎入心脏的毒刺,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拧动了一下。
剧痛瞬间传遍西肢百骸。
他在这个劫匪身上,看到了什么?
是那个雨夜中崩溃的叛徒的影子?还是……在某种程度上,看到了那个试图挣脱黑暗、却始终被其阴影缠绕的、挣扎着的自己?
放走叛徒,是他对过去身份的背叛。
放走劫匪,则可能意味着他对现在这个“哈奇”身份的背叛,将他重新拖回过去的漩涡。
这是一个该死的循环。一个他拼命想逃离,却似乎永远无法摆脱的宿命。
他选择放人,不是因为善良,或许更多的是因为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对杀戮的疲惫,对永无止境的警惕和斗争的疲惫,对那个冰冷坚硬的“幽灵”外壳的疲惫。
这一次的“恻隐”,不再是一年前那次带着些许迷茫和冲动的意外。这一次,它更像是一种清醒的、充满无力感的妥协。是向身后那个他试图守护的、平凡的、代表着“光明的脆弱”的世界,所做的又一次妥协。
他选择了维护妻子眼中那一点点未泯的同情,选择了不在儿子刚刚受到巨大冲击的心灵上,再烙下“父亲是冷血杀人犯”的更深印记。他选择……再赌一次,赌这丝恻隐,不会像上次一样,带来毁灭性的后果。
尽管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冷笑,告诉他这很天真,很危险。
站在破洞前,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他能听到身后劫匪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出破洞、奔向婴儿哭声的动静,能听到那对父子(?)仓皇逃离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知道,放走的不仅仅是一个劫匪。
放走的,是可能再次席卷而来的危机。
放走的,是那个试图彻底与过去割裂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同放走叛徒。
历史没有简单地重复,但它押着致命的韵脚。
哈奇缓缓闭上眼睛,将涌到嘴边的、带着铁锈味的叹息,硬生生咽了回去。
战斗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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