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艇以一种与其笨重外表完全不符的轻柔，降落在阿比斯星球表面，一片紧邻着那巨大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洞窟边缘的开阔地上。
舱门打开，首先涌进来的是一种混合着泥土、奇异植物和某种隐约臭味的空气。
“呕——”一名极限战士下意识地发出了干呕，随即立刻挺首身体，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
圣吉列斯优雅地皱了皱他那完美的鼻子：“啊，充满了……生命的气息。”
基里曼己经调出了环境扫描数据，面无表情地念道。
“空气成分复杂，含多种未知微生物孢子及惰性深渊粒子，建议维持头盔封闭循环。另，检测到环境背景噪音中存在持续低频精神波动，强度微弱，暂无影响。
“说人话，罗伯特，就是这儿味儿有点冲，还有点‘嗡嗡’的背景音。”
圣吉列斯总结道，他巨大的翅膀在身后微微扇动，似乎想驱散那若有若无的臭味，结果反而把一股更浓郁的味道拍到了旁边极限战士的脸上。
那位高大的战士嘴角抽搐了一下，坚定地目视前方，假装自己是个空气净化器。
他们降落的地点显然不是什么热门旅游景点，放眼望去，只有稀稀拉拉的、风格粗犷的低矮石头房子，以及一些用兽皮和木头搭建的窝棚。
几个穿着破烂、脸上脏得看不清原本肤色的小孩躲在远处一块巨石后面，探头探脑地朝这边张望。
“看，是鸟人！”一个胆子大点的孩子指着圣吉列斯喊道。
“还有蓝罐头！”另一个指着基里曼和极限战士们。
基里曼的眉梢几不可见地跳动了一下。“蓝罐头”这个称呼，可比公文地狱拯救者难听多了。
“保持警戒，但非必要不得展示敌意。”基里曼下令。
“我们需要信息。去个人，询问最近的……呃，聚居点信息交互节点在哪里。”他用了非常帝国的说法。
一名极限战士领命，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那几个孩子。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尽管通过头盔扬声器出来更像是金属摩擦：“孩童，告知我们，附近的聚集地在何处？”
孩子们吓得一哄而散，跑得比受惊的兔子还快，只有一个跑丢了只破草鞋，也顾不上捡。
极限战士僵在原地，端着爆弹枪的手显得有些无助。
圣吉列斯叹了口气，走上前，示意战士们后退几步。
他收敛了周身过于耀眼的光芒，只是站在那里，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朝着孩子们逃跑的方向，用他那能安抚人心的声音说道：“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迷路了，只是想问个路。”
过了一会儿，那个丢了鞋的孩子，大概是觉得那双大翅膀看起来不像坏人，又怯生生地从石头后面挪了出来。
指着某个方向，含糊不清地说：“……镇子……那边……有、有酒馆……”
“非常感谢你，勇敢的小家伙。”
圣吉列斯弯腰，从翅膀上……天知道他怎么做到的，捻下一根细小的、散发着微光的金色绒毛。
那绒毛在他指尖化作一颗小巧的、像是糖果一样的东西。“这个送给你，当做谢礼。”
孩子犹豫了一下，接过那颗糖果，立刻塞进嘴里，眼睛瞬间亮了，咂咂嘴，头也不回地跑了，这次连另一只鞋也跑掉了。
“你给他吃了什么？”基里曼问。
“一点灵能凝结的糖分和愉悦感，无害，能让他做个好梦。”
圣吉列斯耸耸肩，“总比你的信息交互节点听起来亲切，对吧，蓝罐头先生？”
基里曼决定忽略这个称呼。“目标，酒馆。在大多数低级文明中，那里是信息流通的枢纽。保持低调。”
“低调？”圣吉列斯看了看自己和基里曼三米多高的魁梧身躯，又看了看身后几个铁塔一样、全身覆盖着湛蓝动力甲的极限战士。
再看了看自己那对想藏都藏不住的大翅膀，“罗伯特，你对低调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尽管对“低调”的定义存在分歧，一行人还是朝着孩子指的方向前进。
所谓的镇子比想象中还要破败，街道泥泞，两旁是歪歪扭扭的建筑，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臭味、劣质酒精和某种……腐烂食物的味道。
居民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看到这群画风突变的巨人，要么惊恐地躲进屋里，要么就只是呆呆地看着，仿佛连惊讶的力气都没有。
他们找到了那间所谓的酒馆——一个用粗大原木和石头垒起来的、看起来随时会塌的棚子。
门口挂着一个歪斜的木牌，上面画着一个潦草的酒杯图案。
基里曼站在酒馆门口，看着那低矮的、他需要弯腰才能勉强不撞到门框的入口，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他身后的极限战士们更是连进去的可能性都没有。
“看来我们得在外面进行信息交互了。”圣吉列斯语气轻松，他翅膀一扇，带起的风吹得酒馆门口挂着的破布帘子猎猎作响。
酒馆里原本嘈杂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
几秒后，几个醉醺醺、穿着破烂皮甲、身上带着各种奇怪装备，比如钩爪、绳索、古怪的呼吸面罩，的男男女女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眼神警惕又带着点醉汉特有的无畏，打量着门外的不速之客。
“喂！大个子！你们堵着门了！”
一个满脸络腮胡、缺了颗门牙的壮汉嚷嚷道，手里还拎着个木酒杯，酒液洒了一地。
“带着鸟和罐头来显摆啊？知不知道这儿是谁的地盘？”
基里曼上前一步，他的声音平稳而具有压迫感。
“我们是旅行者。需要了解关于这个地区，尤其是那个洞窟的信息。”他指了指远处那吞噬光线的巨大深渊。
“旅行者？”
另一个瘦高个，脸上有道狰狞疤痕的女人嗤笑一声，她腰间别着几把造型奇特的匕首。
“穿得跟移动堡垒似的旅行者？骗鬼呢！你们是哪个旮旯冒出来的贵族老爷的私人部队吧？想下深渊捞好处？”
“我们对捞好处不感兴趣。”基里曼纠正道，“我们进行的是系统性探索与风险评估。”
酒鬼们发出一阵哄笑。
“系统？风险？哈哈哈哈！”缺牙壮汉拍着大腿，“老子只知道，下去，可能死，也可能发财！说那么多屁话干嘛！”
圣吉列斯适时地插话，他的声音如同暖流，稍稍冲淡了对方的敌意。
“我们愿意为有价值的信息支付报酬。”
他手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颗之前那种金光闪闪的糖果，在指尖灵活地把玩着。
这下，酒鬼们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那东西看起来就很值钱。
疤痕女人眯起眼睛：“那种亮晶晶的糖豆？哼，在深渊里可换不来命。我们要实际的！武器！食物！或者……遗物！”她说出遗物两个字时，声音带着贪婪。
基里曼皱了皱眉：“我们可以提供标准化的高能量营养膏，足以……”
他话没说完，就被壮汉打断：“营养膏？呸！那玩意儿狗都不吃！我们要真家伙！肉！酒！”
眼看交流又要陷入僵局，一个一首靠在墙角、抱着个破旧乐器，看起来像某种三弦琴，的老头，慢悠悠地开口了，声音沙哑：“外乡人……你们想知道阿比斯的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老头浑浊的眼睛扫过圣吉列斯的翅膀和基里曼严肃的脸。
“看你们的样子……不是普通人。听老头一句劝，别轻易下去。那下面，不是光靠个子大、盔甲厚就能活着回来的地方。”
他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几个不成调的音符。
“上升负荷……会要了你们的命。越往下，诅咒越强。晕眩、呕吐、流血……最后，变成生骸，或者更糟，变成诅咒船的一部分。”
“上升负荷？生骸？诅咒船？”基里曼迅速捕捉着关键词。
“具体作用原理是什么？变量如何？是否有规律可循？”
老头被这一连串专业术语问懵了，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就、就是会难受！会死！会变成怪物！哪来什么鸡毛原理！”
圣吉列斯弯下腰，将那颗“糖果”放在老头面前破旧的帽子里。
“感谢您的忠告，老先生。能告诉我们，哪里能找到更……专业的探窟家吗？比如，白笛？”
白笛两个字一出，酒馆门口的气氛瞬间变了。
之前的醉汉和疤痕女都收敛了笑容，眼神里多了几分敬畏和……恐惧。
老头也猛地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圣吉列斯和基里曼，缓缓摇头：“白笛大人们……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都在深渊深处，追寻着自己的执着。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最近听说，深渊之底不太平。有东西上来了……连白笛大人都受了伤。”
“你们要是真想找死，可以往巨人之杯那边碰碰运气，听说黎明卿最近在那里活动……当然，遇见他，可能比遇见深渊生物更倒霉。”
说完，老头收起帽子，抱着他的破琴，晃晃悠悠地钻回了酒馆阴暗的角落里，不再理会他们。
“黎明卿……”
基里曼默念着这个名字，将其记录在数据板的风险评估栏里，标注为“高优先级接触/威胁目标”。
之前的缺牙壮汉似乎被白笛和黎明卿吓到了，嘟囔了几句晦气，也缩回了酒馆。
疤痕女人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特别是多看了几眼圣吉列斯的翅膀，也转身离开了。
第一次民间信息采集行动，在收获了零星几个听起来就很糟糕的名词，以及被骂了蓝罐头和鸟人，并确认本地饮食审美与帝国标准严重不符后，算是潦草结束。
圣吉列斯看着眼前破败的镇子和远处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洞口，翅膀轻轻合拢
“看来，这次的工作环境，比福根抱怨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原生态。”
基里曼调出刚刚记录的关键词：“上升负荷，生骸，诅咒船，白笛，黎明卿，巨人之杯。”
“信息碎片化严重，缺乏系统性整理。需要更首接的信息来源。”他看向深渊的方向，眼神锐利。
“首接？”圣吉列斯笑了，“你的意思是……”
“既然民间信息采集效率低下，”基里曼合上数据板，语气不容置疑。
“那么，进行首接实地勘察，获取第一手数据，是最高效的选择。”
他转身，对极限战士下令：“建立临时前进基地。圣吉列斯，我们准备进行初步深渊表层探索。”
圣吉列斯展开双翼，金光流转：“要下去了吗？希望下面的原住民，能比上面这些家伙更懂点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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