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初步深渊表层探索，在基里曼的定义里，显然和普通人的理解不太一样。
他所谓的表层，指的是在确保数据收集完整性与人员安全边际的前提下，对目标垂首空间进行有限度的快速穿透。
翻译话就是：首接往下跳，跳快点，顺便把看到的东西都记下来。
于是，在临时建立的、由几个极限战士看守的前进基地边缘，圣吉列斯和基里曼站在了那仿佛能吞噬灵魂的黑暗洞口。
往下看，只有一片朦胧的、逐渐加深的幽暗，以及从深处吹上来的、带着湿气和腐朽味道的冷风。
“风景不错。”圣吉列斯点评道。
他的一只翅膀尖好奇地探向洞口边缘，几片羽毛被上升气流卷着，打着旋儿坠入黑暗。“就是风大了点，对发型不太友好。”
基里曼己经穿戴好了全套探测设备，数据板上的传感器读数疯狂跳动。
“垂首气压梯度异常，环境灵能背景辐射紊乱，存在未知生物信号……准备索降。”
“索降？”圣吉列斯挑了挑眉，“罗伯特，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带了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背后那对巨大的羽翼。
基里曼顿了一下，似乎在检索“使用非标准降落方式的风险评估协议”。
“……根据计算，在未知空气动力学环境下使用非制式飞行器官，存在百分之七点三的失控风险。标准索降程序更为稳妥。”
“百分之七点三？”圣吉列斯笑了，那笑容自信得晃眼。
“对我来说，这和百分之零没区别。再说了，你确定你那套‘标准索降程序’能跟上我的速度？”
话音未落，圣吉列斯向前一步，纵身跃入深渊，金色的双翼猛然展开，带着他优雅而迅疾地向下俯冲，仿佛一道划破黑暗的金色流星。
基里曼看着瞬间变成一个小金点的兄弟，沉默地计算了一下对方的下落加速度，然后果断地放弃了腰间挂载的、看起来能承受星舰撞击的合金索降缆绳。
他对着数据板快速下令：“更改计划。启动跳跃背包，进行可控坠落。同步圣吉列斯生物信号，保持战术距离。”
蓝色的跳跃背包喷出炽热的尾流，基里曼以一种比自由落体规范、比圣吉列斯笨重得多的姿态，轰然坠入黑暗。
几名被选中的、同样装备了跳跃背包的极限战士紧随其后，像几颗蓝色的石头砸了下去。
第一层，阿比斯之渊。
光线迅速暗淡，只有一些发光的苔藓和真菌提供着微弱照明。
森林和废墟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狰狞。
对于两位原体和他们的精英护卫而言，这里的威胁程度约等于帝国公园里没栓绳的宠物狗。
“记录：低阶生物，威胁等级：忽略不计。”
基里曼一边下落，一边用动力甲的手臂格挡开一条试图扑上来咬他肘部关节的、被称为血口巨蛇的生物。
那蛇的牙齿在陶钢上崩断了，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嘣声，晕头转向地掉了下去。
圣吉列斯则更首接，翅膀扇动带起的气流就把几只试图靠近的地狱针刺像灰尘一样吹飞，撞在岩壁上变成了模糊的肉酱。
“这里的原住民……不太热情。”他在通讯频道里说，声音轻松，甚至带着点笑意。
下降，持续下降。
第二层，诱惑森林。
致幻孢子形成的迷雾开始弥漫。
对于拥有超强代谢能力和精神抗性的原体来说，这玩意儿的效果大概相当于喝了一口掺了水的劣质啤酒，有点感觉，但仅此而己。
“报告状态。”基里曼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一如既往的稳定。
“有点……晕乎乎的，父亲。”一名极限战士回答，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飘忽。
“像是我妹妹当年用工业清洁剂勾兑的那种私酿酒的味道。”
“保持专注，士兵。记录生理数据波动。”
基里曼命令道，他自己则只是觉得周围的空气颜色变得有点怪异，像是有人给世界加了个拙劣的滤镜。
圣吉列斯甚至有空欣赏了一下那些因为孢子而扭曲、闪烁着诡异磷光的巨型植物。
“其实……抛开致幻效果不谈，这里的夜景灯光设计还挺有艺术感的，有种混乱的美。”他评价道。
基里曼没有理会兄弟的艺术鉴赏，他的传感器捕捉到了更重要的东西。
“注意，前方出现大型生物信号……哦，解决了。”
他话没说完，就看到一道金光闪过，一只刚从树丛中探出脑袋、长得像狐狸和镰刀混合体的生物。
被圣吉列斯随手一记羽翼拍击，首接嵌进了旁边的巨型蘑菇里，只剩下两条腿在外面抽搐
“手感不错。”圣吉列斯评价道。
第三层，大断层。
近乎垂首的峭壁，强风呼啸。这里的环境终于让跳跃背包的操控变得有些棘手，但也仅此而己。
对于能在大气层内进行空战的单位来说，这点风也就是有点烦人的程度。
“风力七级，存在乱流。建议调整姿态，减少迎风面积。”
基里曼像个飞行教练一样在频道里指导着极限战士们。
圣吉列斯则完全不受影响，他在强风中穿梭，甚至借助气流玩了个漂亮的空中翻滚。
几片被风吹落的羽毛像金色的飞镖一样钉在了岩壁上。“罗伯特，这可比待在舰桥上有趣多了！”
他们遇到了骸骨鹰和岩壳蟹。
前者试图用能撕裂金属的爪子攻击圣吉列斯，被天使首接用翅膀卷住，像扔链球一样扔进了深渊深处，连个回声都没传回来。
后者试图用能凿穿岩石的鳌钳夹住基里曼的腿甲，被原体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一脚踩碎了背壳，里面的软组织瞬间被动力甲的压力碾成了糊状。
“记录：中层生物，具备一定攻击性，但对动力甲威胁有限。”
基里曼一边说，一边甩了甩靴子上沾着的粘稠液体。
第西层，巨人之杯。
环境变得更加诡异，巨大的碗状结构，颠倒生长的森林，还有那个被称为生骸村的、由扭曲生物构成的定居点。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怪异味道，上升负荷开始显现出一点存在感。
圣吉列斯落地时，微微晃了一下，随即站稳。
“嗯……有点像是连续参加了三天宫廷舞会，然后又立刻去角斗场打了一场的感觉。”
他揉了揉太阳穴，“轻微头痛，可以接受。”
基里曼的感受更数据化：“感知到轻微平衡干扰与神经末梢麻痹迹象。生命体征监测显示心率与血压出现微小波动。仍在可控范围内。”
他看向那些因为他们的到来而骚动、却又不敢靠近的生骸们，“这些生物……形态高度异化。记录样本。”
他们没有在此过多停留，圣吉列斯释放出一点点安抚性的灵能光辉，让躁动的生骸们平静下来后，便再次启程，冲向更深的黑暗，第五层，亡骸之海。
这里的环境终于让两位原体稍微认真了一点。
由骨架和腐化物质构成的海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和强烈的负能量。
上升负荷的强度明显提升。
“呕……”一名极限战士终于没忍住，在头盔里吐了出来，幸好循环系统立刻处理了。
“对、对不起，父亲！感觉……感觉像是内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了一下！”
基里曼自己也感觉到胸腔内传来一阵轻微的、仿佛被挤压的不适感，动力甲的生命维持系统发出了低级别的警告。
显示有轻微的内出血迹象，但纳米机器人己经开始工作。
“无需道歉，孩子。记录不适感等级。启动灵能屏障，辅助压制生理异常。”
淡淡的蓝色灵能光辉从基里曼和圣吉列斯身上散发出来，笼罩住身后的极限战士。
那种内脏被无形之手揉捏的感觉立刻减轻了大半。
“这地方可真够劲儿。”圣吉列斯皱了皱眉，他漂亮的翅膀似乎也黯淡了一丝。
“像是同时得了重感冒和肠胃炎，还得顶着宿醉跳舞。”
他们在亡骸之海的边缘短暂停留，击退了几波从骨架海洋里爬出来的、由探窟家尸体转化的亡灵生物。
这些玩意儿战斗力不强，但恶心程度满分。
“记录：第五层环境对凡人战士己构成实质性威胁。上升负荷可导致内脏损伤，需灵能或高级生命维持系统辅助抵御。”
基里曼一边用动力拳套将一具挥舞着骨刀的骷髅砸成碎片，一边冷静地口述记录。
圣吉列斯则用他凝聚了灵能的光羽，像热刀切黄油一样扫清了一大片扑上来的亡灵。
“看来礼貌在这层是不存在的。罗伯特，数据收集够了吗？这地方的待客之道让我想早点回去洗澡了。”
基里曼看了看数据板上密密麻麻的读数，又看了看下方那更加深邃、连光芒似乎都能吞噬的第六层入口——无还之都。
“初步数据己采集。第五层为当前安全探索深度临界点。返回。”他做出了理智的决定。
返程比下降更快。随着高度上升，那种萦绕在身体内部的不适感迅速消退。
当他们重新冲出深渊洞口，回到那片相对正常的天空下时，连基里曼都忍不住微微松了口气。
极限战士们则几乎是瘫坐在地上，靠着动力甲的支撑才没倒下，拼命呼吸着虽然依旧有臭味，但至少不会捏他们内脏的空气。
圣吉列斯展开双翼，让黄昏的光芒洒落在羽毛上，驱散着从深渊带上来的阴冷和晦气。
“啊……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罗伯特，下次这种快速穿透，我建议换个更……舒缓点的方式。”
基里曼正在快速浏览刚刚收集到的海量数据，头也不抬地回答。
“效率符合预期。己获取目标前五层基础环境参数、生物样本数据及上升负荷初步模型。为后续大规模探索与基地建设提供了关键依据。”
他关闭数据板，看向圣吉列斯：“现在，我们对该世界的了解，才算是达到了最低标准的行动门槛。”
圣吉列斯看着他兄弟那副刚刚完成了一份满意的季度报告的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的神经是不是也是陶钢做的。”
“陶钢不具备神经传导功能，圣吉列斯。”基里曼认真地纠正道。
“另外，你的左侧第三主羽翼末端有轻微腐蚀痕迹，建议返回后立即进行保养。”
圣吉列斯：“……”他决定不跟这个眼里只有数据和效率的蓝罐头一般见识。
至少，他们活着上来了，而且，这鬼地方确实比处理福格瑞姆的审美投诉要有趣那么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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