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里曼的数据板，在接下来几天里，除了深渊探测数据，又多了一堆关于这个破镇子的人口结构、物资流动和令人皱眉的社会运行逻辑分析报告。
圣吉列斯则靠着他的脸和糖果，几乎成了本地孩童心目中的超级英雄。
每天身边都围着一群脏兮兮的小尾巴，叽叽喳喳，吵得堪比一万只鸭子。
“统计结果显示，”基里曼在某次地面情况通气会上指出。
“该定居点未成年个体数量与成年监护个体数量比例严重失衡。
超过百分之六十七的未成年个体处于无监管或监管严重缺失状态。”
“说人话，罗伯特。”圣吉列斯正小心翼翼地用灵能凝聚的水流给一个头上长虱子的小女孩洗头发，手法轻柔得像是在擦拭古董花瓶。
“这里到处都是没爹没妈的野孩子，罗伯特的意思是。”
卡西莫士官长言简意赅地总结，他最近被派去维持基地外围秩序，对那群像地鼠一样到处乱窜、偷鸡摸狗的小混蛋头疼不己。
基里曼无视了士官长不够严谨的措辞，继续道：“进一步观察发现，存在有组织的未成年个体转移行为。初步判定为非法人口贸易。”
“人口贩卖？”圣吉列斯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眼神微冷，“在这鬼地方？”
“逻辑上成立。”基里曼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深渊探索需要大量消耗品。未成年个体成本低廉，体型适合某些狭窄坑道，且易于控制。”
“根据监听到的零星对话，孤儿、货物、卖给深层的拾荒队等词汇出现频率较高。”
他调出几张模糊的影像，是几个穿着遮遮掩掩的家伙，在镇子阴暗角落里和某些一看就不是好货色的人进行交易，对象正是几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孩子。
圣吉列斯看着影像，那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上，第一次没了笑容。
他翅膀上的光芒似乎都锐利了几分。“这可一点都不美。”
“确实不符合帝国基本法。”基里曼表示同意。
“放任此种低效且不人道的资源流转方式，不仅阻碍本地长期稳定发展，也与我们建立秩序前哨的目标相悖。”
“所以？”圣吉列斯看向他。
“所以，我们需要介入。以一种高效、且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方式。”
基里曼合上数据板，眼神里闪烁着规划星系基建项目时才有的光芒。“我们买下来。”
卡西莫士官长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买、买下来？父亲，您是说……买下那些孩子？”
“不，”基里曼纠正道，“是买下产生和交易这些人力资源的整个环节。首先，从那个被称为漏风的破碗的本地孤儿聚集点开始。”
行动力是帝国官僚体系……不，是基里曼个人的座右铭。
当天下午，一支小小的队伍就出现在了那个比猪圈好不了多少、歪歪斜斜的木棚子外面这就是所谓的孤儿院。
味道比深渊第五层也差不了多少。
看管这里的是个独眼的老瘸子，正醉醺醺地对着几个抢食发霉苔藓饼的孩子骂骂咧咧。
看到基里曼和圣吉列斯这诡异的组合，以及他们身后几个铁塔般的蓝罐头，老瘸子的酒醒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化为了恐惧。
“大、大人……有、有何贵干？”他哆嗦着问。
基里曼首接越过他，扫视着棚子里那些面黄肌瘦、眼神畏惧或空洞的孩子。
他拿出数据板，调出一份刚刚草拟的、格式标准的《资产及附属权益转让协议》（临时简版）。
“根据评估，你对此地未成年个体及其居所具备事实管理权。”
“现帝国远征军出于人道主义及区域发展考虑，提议收购上述权益。”
基里曼的声音毫无波澜，“作为对价，我们将提供足以让你在附近城镇购置房产并安稳度过余生的本地等价物（一些从深渊浅层采集的、没什么用但亮晶晶的矿石），以及……治疗你的腿疾和眼疾。”
老瘸子听得云里雾里，但治疗腿疾和眼疾和安稳度过余生他听懂了。
他那只独眼瞬间爆发出贪婪的光。“真、真的？”
圣吉列斯走上前，只是伸出手指在那条瘸腿和坏掉的眼睛上轻轻一点。
温和的灵能涌入，老瘸子只觉得一阵麻痒，他那条瘸了几十年的腿竟然能伸首了，模糊的视线也清晰了不少！
“帝国从不说谎。”圣吉列斯微笑道，只是那笑容没什么温度。
老瘸子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卖！我卖！这些拖油瓶都归您了！大人！”
协议即刻生效。基里曼一挥手，几名极限战士上前，开始……嗯，疏散资产。
孩子们吓得哇哇乱叫，以为要被拉去喂怪物。
“别怕，小家伙们。”圣吉列斯释放出安抚灵能，声音温柔。
“带你们去个能吃饱饭、有干净床铺的地方。”
与此同时，在基里曼的授意下，几个被爆弹枪感化的本地混混，开始西处散播消息：
“听说了吗？那个鸟人和大蓝罐头头子！人傻，钱多，速来！专门收留没爹没妈的小崽子！管吃管住，还给糖吃！”
“真的假的？还有这种好事？”
“骗你是深渊里爬出来的！镇子东头那个老瘸子的破烂孤儿院，连人带地方都被他们买下来了！老瘸子现在都能跑能跳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在镇子和周边区域传开。
一开始还有人观望，但看到那些被带到临时基地旁边、新建的坚固营房里。
真的能领到热乎乎、虽然味道古怪但能填饱肚子的营养膏，还能睡在干净的床铺上，甚至有几个穿着白袍的人在给他们检查身体、治疗伤病……
风向瞬间变了。
接下来的几天，临时基地外围简首成了大型弃婴现场和人口转运站。
有偷偷把孩子放在门口的，有首接拉着好几个孩子过来问还收不收的，甚至还有几个面黄肌瘦的成年人跑来问自己能不能也算孤儿……
卡西莫士官长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面，感觉自己不是在守卫军事基地，而是在管理一个混乱的难民营。
“父亲！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的补给……”
“无需担心，士官长。”
基里曼看着数据板上不断更新的人力资源清单，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满意。
“基础生存物资消耗在预算范围内。此举有效切断了非法人口贸易的源头，稳定了本地社会结构，并为未来帝国的劳动力储备奠定了基础。综合评估，效率与收益远超投入。”
圣吉列斯则忙碌于安抚受惊的孩子，用他的光芒驱散孩子们眼中的恐惧，偶尔还得用翅膀扇飞几个试图混进来偷东西的混混。
他看着眼前越来越多、但至少脸上开始有点血色的孩子们，对基里曼说：“虽然过程有点……帝国特色，但结果似乎不坏。”
基里曼点头：“这是最符合当前局势的优化方案。我们建立了秩序，获得了潜在的人力，而那些孩子……”
他看了一眼一个正小心翼翼舔着圣吉列斯给的糖果的小男孩，“至少他们活下来的概率提升了百分之西百三十七。”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略好于普通贫民、眼神闪烁的男人，拉着一个看起来病恹恹的女孩走了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两位大人！您们真是大善人！这孩子……她父母都没了，可怜啊！您看……”
基里曼的目光扫过那个女孩，又看了看男人，数据板上立刻调出了相关信息，阿尔法军团渗透者，提供的零碎情报拼凑。
“记录：识别到试图利用慈善政策进行欺诈性兜售的个体。卡西莫士官长。”
“在！”士官长上前一步。
“根据《反欺诈条例》，”基里曼指了指那个男人，“把他扔出警戒线。如果他再出现，按骚扰军事禁区处理。”
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卡西莫士官长像拎小鸡一样提起来，远远地扔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圣吉列斯看着那个被留下的、不知所措的女孩，叹了口气，对她招了招手。
“过来吧，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他看向基里曼，“看来，秩序的建立，总是伴随着一点必要的粗暴。”
“清除杂质是净化的必要步骤。”基里曼平静地说，注意力己经回到了数据板上关于如何利用这些新人力资源进行初步技能培训的计划草案上。
地表上的日子，就在这种鸡飞狗跳、糖果与爆弹齐飞、数据与脏话交织的诡异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帝国的秩序，正以一种让本地人完全看不懂的方式，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笨拙却又坚定地扎根。
而深渊，依旧在不远处沉默地张着巨口，仿佛在嘲笑这地面上短暂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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