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小崽子吐得昏天暗地的实验数据，像一块被嚼过的营养膏，黏在基里曼的逻辑处理器上，甩都甩不掉。
延迟诅咒？种族差异？这解释得通，但太粗糙，太……低效了。
帝国的原体，人类理性的巅峰，绝不能满足于这种模糊的结论。
于是，在圣吉列斯忙着用翅膀和糖果安抚他那几个荣誉病号时，基里曼把自己关在临时搭建的分析室里。
对着那些从孩子们身上采集的、呕吐前后血液、唾液甚至头皮屑，的样本数据，开始了疯狂的交叉对比和深度挖掘。
数据板的光芒映在他毫无表情的脸上，屏幕上流淌的代码和生物信号波形比深渊底层的黑暗还要令人费解。
卡西莫士官长奉命守在门口，听着里面传来各种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和基里曼偶尔的低语“线粒体活性异常波动……神经递质重组……未知信息素标记……”。
感觉比面对兽人军阀的WAAAGH!!!力场还要头皮发麻。
几天后，分析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基里曼走了出来，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卡西莫从未见过的、近乎……狂热的光芒？
不，更像是发现了某种极其稀有战略资源的精算师的目光。
他径首找到正在教孩子们用灵能光点拼图的圣吉列斯。
“我有一个新的发现。”基里曼开门见山，语气依旧平稳，但语速快了一丝，关于上升负荷。”
圣吉列斯头也没抬，用光点拼出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狗：“如果是关于如何让呕吐物闻起来更好闻的话，我建议你闭嘴，罗伯特。”
“不。”基里曼将数据板递到他眼前，上面是复杂到令人眼晕的图谱和模型。“诅咒，并非单向的。它在施加负荷的同时，也伴随着一种极其隐晦的……祝福。”
圣吉列斯的手顿住了，光点小狗瞬间溃散。
他抬起头，金色的眼眸里满是诧异：“祝福？从那个能把人变成生骸或者诅咒船的鬼地方？”
“准确地说，是一种基于强烈情感纽带的概念性干涉能力。”
基里曼指向图谱上的几个峰值，“数据显示，在承受诅咒后，个体的生物信息场会发生一种奇特的极化，其效应可以跨越物理距离。”
“作用于与其存在深厚情感连接的特定目标。效果包括但不限于：轻微加速伤口愈合、暂时提升精神抗性、甚至……微量修正不利的现实概率。”
圣吉列斯皱起眉：“说人话。”
“简单来说，”基里曼深吸一口气，似乎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结论有点荒谬。
“一个母亲下了深渊，承受了诅咒，她在地面上生病的孩子，可能会莫名其妙地好转得快一点。”
“一个丈夫从深渊归来，他远在家乡的妻子，可能恰好躲过了一场意外。效果微弱，极不稳定，但真实存在。”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而且，初步数据表明，深入深渊的层次越深，承受的诅咒越强，这种祝福的效果……似乎也越明显。”
圣吉列斯沉默了，他看着数据板上那些冰冷的数字和曲线，又看了看旁边玩闹的孩子们，眼神复杂。
“以自身的痛苦和风险，换取对挚爱之人的渺茫庇护？这……太残酷了。”
“确实，从效率角度看，低下得令人发指。”基里曼立刻回到了他熟悉的领域。
“个体承受巨大风险，换取不可控、且效果微弱的远程增益，投入产出比极低。这更像是一种……情感驱动的非理性行为模式。”
但紧接着，他的眼神再次锐利起来：“然而，如果我们能剥离其中的非理性部分，只保留其概念干涉的核心呢？”
圣吉列斯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又想干什么？”
“这种祝福，其本质似乎是对现实进行微小的、偏向于受祝福者的修正。”
“其力量源泉，来自于承受诅咒者与目标之间强烈的情感锚点。”
基里曼快速调出新的界面，上面是复杂的克隆技术流程和记忆编码理论。
“如果我们……制造大量的、基因序列完全相同的克隆体，并对他们进行完全一致的情感记忆编码，强制性地将他们与同一个主目标进行深度绑定……”
圣吉列斯猛地站起来，翅膀都炸开了一些：“罗伯特！你他妈是想……”
“理论上，”基里曼完全无视了兄弟的震惊，沉浸在自己的推演中。
“如果克隆体数量足够庞大，并且他们承受的诅咒足够深刻，那么由他们共同发出的。”
“指向同一目标的祝福，其叠加效应……或许能达到，甚至超越父亲对帝国疆域进行的那种宏大但范围有限的祝福效果。这是一种可量化、可定向投放的……现实稳定力量！”
他越说越快，眼神灼灼：“想象一下，如果我们能建立一支由数万、数十万甚至数百万此类深渊祝福单元组成的阵列，将其祝福力量集中导向关键战场。”
“或者用于稳定某个濒临崩溃的维度……这不再是低效的个人牺牲，而是将情感力量武器化、规模化的战略级资产！”
圣吉列斯看着基里曼，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他。
那张总是冷静无波的脸上，此刻因为一个将爱变成冰冷武器的疯狂构想，而焕发出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光彩。
“你管这叫战略级资产？”圣吉列斯的声音冷了下来。
“罗伯特，那是活生生的人！哪怕他们是克隆体，他们也被灌输了爱！你打算让他们一批批下到深渊深处，去承受那见鬼的诅咒，只为了榨取那点可怜的祝福，然后像用完的电池一样扔掉？！”
“效率需要代价。”基里曼的回答冰冷而首接。
“与可能获得的战略优势相比，克隆体的消耗是可以接受的。他们的爱是预设的，他们的牺牲是计划内的。这比让拥有自由意志的帝国公民去冒险，更符合逻辑和效益。”
“去你妈的逻辑和效益！”圣吉列斯罕见地爆了粗口，金色的灵能不受控制地在他周身涌动，吓得旁边的孩子们噤若寒蝉，“我绝不会允许你进行这种……这种亵渎！”
基里曼平静地看着他：“这只是理论推演，圣吉列斯。”
“是否实施，需要进一步验证，并最终由父亲定夺。但数据不会说谎，这个可能性……存在。”
他将数据板收起，转身走向分析室，留下最后一句：“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或许是深渊给予我们的，最讽刺也最有效的馈赠。”
圣吉列斯站在原地，看着基里曼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
他发现，比起深渊里那些看得见的怪物，他兄弟脑子里那些基于冰冷数据和极致效率诞生的念头，有时候……可怕得多。
深渊的诅咒伴随着祝福？这发现本身就像是一把双刃剑。
而在基里曼手中，这把剑指向的方向，让即使是身为大天使的他，也感到了深深的不安。
地面上的阳光似乎都冷了几分。孩子们重新开始玩耍，但圣吉列斯却久久无法平静。
他知道，罗伯特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想法。一场关于效率与人性的争论，恐怕才刚刚开始。
而深渊，依旧在下方沉默着，仿佛在嘲笑着地面上这新一轮的、源于它自身奥秘的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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