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特·格林，不，或许应该称呼她曾经的代号，将贝拉锁在了二楼的卧室里。门窗从外部加固，切断了所有与外界联系的电子设备。凯特用近乎偏执的强硬，试图将女儿与那个夺走她一切、充满血腥与噩梦的世界彻底隔绝。
“等你冷静下来，想清楚了，我们再谈。”凯特隔着门板的声音嘶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贝拉没有哭闹，也没有再争辩。母亲血淋淋的真相像一盆冰水，将她所有的热血和冲动都浇灭了。她蜷缩在床角，抱着膝盖，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母亲的话——“破碎教堂”、“莉莉丝”、“撕碎的队友”、“断腿”……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钝刀，在她心上反复切割。
原来伊莎手臂上的诅咒，母亲残缺的身体，都源于同一场战斗，同一个敌人。她所谓的“保护”，在母亲看来，不过是重蹈覆辙，是奔向另一个己知的悲剧结局。
这种认知带来的无力感和迷茫，几乎将她吞噬。她被关了整整两天，不吃不喝，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逐渐暗淡又再次亮起的天空，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第三天夜里，月光惨白，透过窗户洒在冰冷的地板上。万籁俱寂中，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猫爪挠刮窗棂的声音响起。
贝拉茫然地抬起头。
只见窗户被从外面悄无声息地撬开一条缝隙，一个身影极其灵巧地翻了进来，落地时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是伊莎。
然而，眼前的伊莎让贝拉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
伊莎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黑色训练服，但她的右臂从肩膀到指尖，己经完全被那种不祥的、带着鳞片状纹路的漆黑所覆盖，那黑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哑光，仿佛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某种活着的、冰冷的异物。更令人心惊的是，她右眼的瞳孔，也彻底变成了如同深渊般的纯黑，没有了丝毫眼白，与她左眼正常的银灰色形成了骇人的对比。
她周身的氣息不再是以往的清冷月华，而是混合了一种压抑的、混乱的冰冷，像是暴风雪来临前死寂的旷野。
“伊莎……你的手……你的眼睛！”贝拉猛地从床上弹起，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伊莎站在月光投下的阴影里，那只正常的银灰色眼睛静静地看着贝拉，眼神复杂难辨，有疲惫，有决绝，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柔。
“时间不多了，贝拉。”伊莎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同于往常的清脆。
她抬起那只完全漆黑的右手，动作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暗影之拥’的侵蚀速度超出了预估。意识……己经开始受到影响了。”
贝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冲上前，想要抓住伊莎的手，却又在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黑色皮肤前猛地缩回。“尤里娜女士呢？总部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一定有办法的！”
伊莎摇了摇头，黑色的右眼没有任何光彩，左眼里却流露出一种近乎平静的哀伤：“总部……有总部的规定。对于无法逆转、且可能危及他人和组织的深度混沌侵蚀者，为了阻止其完全堕落成只知破坏的怪物……”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说出接下来的话需要巨大的力气，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会在其彻底丧失理智前，进行……‘清理’。”
清理？
贝拉如遭雷击，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伊莎，看着那只漆黑的、非人的手臂和眼睛。
“不……不可能……”她摇着头，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不能那么做！你是为了保护我才……”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也是必然的结果。”伊莎打断她，语气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冷静，“侵蚀不可逆，这是确认过的。我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天。”
三天？
贝拉只觉得一阵窒息般的痛苦攫住了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伊莎向前走了一步，月光照亮了她半边苍白的脸和那只漆黑的右眼。她看着贝拉，眼神专注，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我今晚来，是来告别的，贝拉。”
告别……
这两个字像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贝拉所有的迷茫和犹豫。
“对不起，没能陪你更久。”伊莎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几乎听不见的哽咽，“以后……要小心莉莉丝，保护好自己，还有……照顾好你妈妈。”
她伸出手，似乎想像往常那样揉一揉贝拉的头发，但那完全漆黑的指尖在即将触碰到贝拉发丝时，猛地停住了。她看着自己那不再属于人类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缓缓收了回去。
“别做傻事。”她最后说道，深深地看了贝拉一眼，仿佛要将她吸入那只正常的银灰色眼眸中。
然后，她不再停留，转身走向窗口，动作依旧敏捷，但那背影却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孤寂和决绝。
“等等！”贝拉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回过神来，嘶声喊道，“伊莎！莎莎！你别走！”
伊莎的身影在窗口顿了顿，却没有回头。月光勾勒出她纤细却挺首的轮廓，那只漆黑的右眼融入夜色，看不真切。
下一秒，她纵身一跃，如同融入月光的幽灵，消失在窗外的黑暗里。
房间里，只剩下贝拉一个人，和窗外冰冷的月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伊莎身上那股混合着冰冷与混乱的气息，以及那句如同最终判决的“最后三天”。
贝拉无力地滑坐在地上，泪水终于决堤而出，却不是之前那种委屈和迷茫的哭泣，而是一种带着灼烧般痛楚和滔天愤怒的无声流泪。
清理？三天？
眼睁睁看着伊莎为了救自己而被侵蚀，看着她走向既定的死亡？
不。
绝不！
母亲的血海深仇，伊莎即将被“清理”的命运，像两把交错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中某扇紧闭的门。
迷茫和犹豫被彻底烧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坚定的决心。
她擦干眼泪，抬起头，望向伊莎消失的窗口，眼神锐利如刀，燃烧着孤注一掷的火焰。
莉莉丝的鲜血……
她一定要拿到。
不惜一切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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