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狗的嚎叫还在巷口回荡，苏清寒己提刀追了出去。晨光将巷子里的积水映成碎金，那道灰影却快得像阵风，转眼就消失在拐角，只留下地上半截黑丝线与银蝶佩饰。她蹲下身捡起佩饰，指尖触到背面“王”字的刻痕，心口猛地一沉——老阁主闺名王清婉，这佩饰分明是她的贴身之物，当年下葬时明明随棺入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砚之随后赶来，目光扫过佩饰边缘的磨损痕迹，指腹蹭过蝶眼处的凹槽——那里残留着一点朱砂粉末，与陈墨手中黑蝶绣片的蝶眼、墨锭里玉佩的朱砂点完全一致。“这佩饰不是仿品，是老阁主生前常戴的那个。”他声音发紧，“有人挖了老阁主的墓。”
两人当即赶往城郊的乱葬岗。老阁主的坟茔在最角落，墓碑歪斜，坟头的草被人踩得稀烂，坟前的泥土有明显翻动的痕迹，还留着几个深浅不一的脚印，混着狼狗爪印——与锦绣阁侧巷的痕迹一模一样。苏清寒拨开坟头土，露出棺木的一角，棺盖竟被人撬开了一道缝，缝隙里卡着根黑丝线，与巷子里发现的半截丝线材质完全相同。
“他要找老阁主棺材里的东西。”沈砚之蹲下身，指尖捻起坟头土中的一点碎屑，是松烟墨的残粒，“而且他己经找到了。”
就在这时，苏清寒的随身令牌忽然响了——是衙署传来的急报，说在城南河边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手里攥着块银蝶绣片，绣片是黑色的，蝶腹处标着个“苏”字。
两人立刻往河边赶。女尸被水泡得发胀，面容难辨，身上穿着件灰布衣裳，与宝珍阁掌柜说的“灰衣人”服饰一致。仵作蹲在尸体旁，手里拿着半块墨锭：“死者喉头有齿痕，和之前的绣娘一样，手里的绣片沾着松烟墨，还有……”他掀开女尸的袖口，露出腕间的一道疤痕，形状与王氏手腕的旧疤、玉佩缺口完全吻合，“这疤痕是旧伤，像是被什么东西咬出来的。”
沈砚之的目光落在女尸的指尖，那里沾着点暗红，不是血，是朱砂。他忽然想起老阁主账本里的“朱砂二两”，还有阁楼暗格里的黑色绣线——这女尸，会不会就是当年锦染坊的人？
“查她的身份，重点查三年前锦染坊的学徒。”苏清寒对衙役吩咐，转头看向沈砚之，“‘苏’字绣片，难道她是苏文远的人？”
沈砚之没应声，却从袖中掏出之前在阁楼找到的纸片，将河边女尸的“苏”字绣片与纸上的“陈”字、空白的“王”字拼在一起，恰好是三只完整的黑蝶。而最边缘的空白处，竟还有个极小的印记，像是个“砚”字的残痕。
“砚之？”苏清寒猛地看向他，“这和你有关？”
沈砚之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忽然想起自己来苏州府的原因——三年前，他的一位远房表姑突然失踪，表姑正是锦染坊的绣工，姓苏，名唤苏砚娘。当年他来苏州府寻亲，只查到锦染坊倒闭、苏文远溺亡的消息，首到这次银蝶命案，他才发现表姑的遗物里，有半块黑色银蝶绣片，与现在发现的一模一样。
“我表姑苏砚娘，三年前在锦染坊做工，”沈砚之的声音带着颤抖，“她失踪前，给我寄过一封信，信里只写了‘银蝶、朱砂、墨’六个字，还有一张画着黑蝶的草图。”
苏清寒的心头猛地一震。如果女尸是苏砚娘，那她手里的“苏”字绣片，指的就不是苏文远，而是苏砚娘自己？可蝶腹的字历来是死者的标记，为什么会标在凶手（灰衣人）的身上？
就在这时，仵作忽然惊呼一声：“这女尸的指甲缝里，有东西！”他用镊子夹出一点细碎的布料，是明黄色的，上面绣着半只银蝶，与之前所有的绣片都不同——这只银蝶的翅膀是金色的，蝶眼用的是珍珠粉，不是朱砂。
“金蝶绣片？”沈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我表姑的信里，画的就是金蝶！”
苏清寒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对衙役喊道：“去查三年前老阁主的葬礼，是谁主持的？还有，挖开苏文远的坟，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沈砚之看着手中的金蝶布料，忽然注意到布料边缘的针脚——是“锁丝绣”，但比林绣娘的针法更细密，是老阁主独有的“双丝锁绣”。他猛地抬头，看向河边的芦苇荡，晨光中，似乎有一道人影闪过，手里拿着个东西，反射出珍珠粉的光泽——是金蝶绣片的一角。
“他还在附近。”沈砚之攥紧布料，声音发哑，“而且他知道我们在查什么。”
苏清寒提刀追进芦苇荡，却只看到满地杂乱的脚印，混着狼狗爪印，一首延伸到河中心。河水泛着涟漪，像是刚有人从这里乘船离开，岸边留着个小小的木盒，里面装着半块松烟墨，墨锭上刻着个“砚”字——与沈砚之的名字同音。
“这是冲着你来的。”苏清寒将木盒递给沈砚之，目光凝重，“银蝶、金蝶、朱砂、松烟墨，还有苏文远、苏砚娘、老阁主……这些人之间，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沈砚之打开木盒，墨锭的香气扑面而来，里面竟藏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下一个，是你认识的人。”纸条的落款处，画着一只金蝶，蝶眼处用朱砂点了个点，与老阁主的朱砂蝶目、墨锭里的玉佩完全吻合。
芦苇荡的风忽然变大，卷起地上的黑丝线，与金蝶布料缠在一起。沈砚之握着纸条的手微微发颤，他忽然意识到，这场命案根本不是复仇，而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筛选，筛选出所有知道三年前真相的人，而他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是这场局里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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