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是被鸟雀叫醒的。
林小满拉开窗帘时，金色的光线“哗啦”一声涌进来，落在地板上的水渍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那是昨晚大橘带进来的雨水留下的痕迹。她伸了个懒腰，脚踝果然舒服多了，大概是热牛奶和热水袋的功劳。
客厅的茶几上，空保温杯被洗得干干净净，旁边的猫条袋己经空了一半，大橘正趴在沙发上，舔着爪子回味，尾巴尖得意地翘着。林小满走过去戳了戳它的脑袋：“贪吃鬼，就知道吃江熠给的猫条。”
大橘“喵呜”一声，用脑袋蹭她的手心，像是在撒娇。
收拾画具的时候，林小满翻出了昨天没画完的稿子。画稿边缘果然贴着张便签，是江熠清秀的字迹：“试了橘红+鹅黄的渐变，你看这样会不会更像傍晚的光？”便签旁边还附着一小片速写，用铅笔勾勒出晚霞的层次，从橘红到粉紫，过渡得自然又温柔，像把真正的夕阳揉碎在了纸上。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竟然连夜帮她试了配色？
她拿起橘红色的马克笔，按照速写的样子在画稿上叠色。笔尖划过纸面，原本生硬的色块果然活了过来，晚霞像有了温度，连带着画里的大橘都显得暖洋洋的。她看着画稿，突然想起他昨晚说的“真实的样子最动人”，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九点不到，林小满就抱着画夹出了门。
花园里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清新，草叶上还挂着水珠，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长椅己经被人擦过了，水渍印着淡淡的布纹，显然是有人提前打理过。大橘早就蹲在椅子上等着了，看到她来，立刻“喵呜”着跳下来，尾巴摇得像朵花。
“饿了吧？”林小满刚掏出猫条，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今天来得挺早。”江熠穿着件浅灰色的连帽衫，手里拎着个帆布包，走到石墩旁坐下，“看你昨晚没睡好，以为你会晚点起。”
林小满的脸颊有点烫：“没有啊，我睡得挺好的。”话刚说完，就打了个哈欠，眼泪都逼了出来，显然是在撒谎。
江熠被她的样子逗笑了，从包里掏出个三明治递过来：“没吃早饭吧？便利店刚买的，火腿蛋的，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三明治还带着点余温，包装纸上印着便利店的logo。林小满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手指，像有电流窜过：“谢谢，我正好没吃。”
“不客气。”江熠翻开速写本，目光落在她的画夹上，“稿子改好了？”
“嗯，”林小满点头，翻开画夹给他看，“按照你说的加了橘红色，果然好多了，谢谢你啊。”
江熠凑近看，画里的晚霞像在流动，大橘的绒毛被染成暖金色，连带着长椅的木纹都透着点温柔。“比我试的还好，”他由衷地说，“你的笔触里有种……说不出的软乎乎的感觉，像棉花糖。”
“哪有你这么形容画的。”林小满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低头咬了口三明治。火腿的咸香混着蛋的嫩，味道竟然意外地不错。
江熠没再说话，低头开始画画。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和鸟鸣、风声混在一起，像首温柔的小曲。林小满偷偷看他，他画得很专注，眉头微蹙，左手按着纸边，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画了会儿猫，林小满抬头活动脖子，正好看见江熠的速写本上露出个小小的角落——画的是她低头吃三明治的样子，嘴角沾着点面包屑，眼神有点迷糊，像只刚睡醒的猫。
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连忙低下头，假装继续画大橘，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中午的阳光越来越暖，晒得人有点犯困。大橘己经蜷在长椅上睡着了，肚皮随着呼吸一鼓一鼓的。林小满把画夹垫在腿上，也有点昏昏欲睡，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小的墨点。
“困了就眯会儿吧。”江熠的声音轻轻的，“我帮你看着画夹。”
“不用不用，”林小满摇摇头，强打精神，“我在想下午画什么。”
“去河边怎么样？”江熠突然说，“我昨天路过那边，看到有人在钓鱼，芦苇长得正好，应该挺适合画画的。”
林小满的眼睛亮了亮：“好啊！我还从没去过河边呢。”
“那吃完午饭就去？”
“嗯！”
两人简单吃了午饭——林小满请的客，在便利店买了饭团和汽水，算是回礼。去河边的路上，江熠帮她拎着画夹，理由是“女生的手该用来画更轻的东西”。林小满没反驳，任由他把画夹抢过去，心里像揣了颗糖。
小区后面的河不算宽，岸边种着大片芦苇，风一吹就沙沙作响。几个老人坐在小马扎上钓鱼，鱼竿插在岸边的泥土里，鱼线垂在水面，映着蓝天白云，像幅慢悠悠的水墨画。
“这里真好看。”林小满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打开画夹就开始画芦苇，“比我想象的还舒服。”
“我小时候常来这玩，”江熠坐在她身边，望着河面，“那时候河岸边有棵大槐树，夏天总有人在树下下棋，我就蹲在旁边看，一画就是一下午。”
“那你从小就喜欢画画啊？”
“嗯，”江熠点头，“外婆总说我是‘画痴’，吃饭都要拿着笔在桌上划。”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手腕，“这里还有个疤，是小时候拿铅笔戳的，现在还能看见印子。”
林小满凑过去看，他的手腕内侧果然有个小小的淡粉色印记，像颗没长开的痣。她的指尖差点碰到那处皮肤，连忙收了回来，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
“你呢？”江熠转头看她，“什么时候开始画画的？”
“高中吧，”林小满低头看着画纸，“那时候总被老师说‘心思不在学习上’，只有画画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我爸妈不怎么支持，觉得画画没前途，不如考公务员稳定。”
江熠没说话，只是拿起一支画笔，在她的画纸上添了几笔——芦苇丛里藏着只小小的麻雀，正歪头看着河面，灵动又俏皮。“能让自己觉得活着的事，就值得坚持。”他说，语气很认真。
林小满看着那只麻雀，眼眶有点发热。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她说“值得坚持”，不是敷衍的鼓励，而是带着点懂得的认真。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借你吉言啦。”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河面上，碎成一片金箔。钓鱼的老人收了竿，说要回家给孙子做晚饭，临走前还笑着问他们是不是情侣，惹得两人红着脸摆手解释，像两只受惊的兔子。
“那老爷爷真会开玩笑。”林小满假装整理画具，耳根却还红着。
“嗯。”江熠应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画纸上——画的是河岸边的芦苇，风把穗子吹得歪歪扭扭，角落里藏着两只麻雀，正是他刚才添的那只。
“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下周有个插画师交流会，在创意园那边，你想去吗？有很多画儿童绘本的作者会来，说不定能给你的连载找点灵感。”
林小满的眼睛亮了：“真的可以吗？我听说那种交流会很难进的。”
“我有朋友在组委会，能拿到两张票。”江熠从包里掏出两张浅蓝色的票，递了一张给她，“下周六下午两点，有空吗？”
票面上印着创意园的插画，画的是群孩子在草地上追蝴蝶，画风和江熠的很像。林小满捏着票，指尖都在发颤：“有空！当然有空！”
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江熠的嘴角弯了起来，像被阳光晒化的糖：“那到时候我来叫你。”
“好！”
夕阳西下时，两人并肩往回走。芦苇在身后摇摇晃晃，像在跟他们挥手。林小满的画夹里多了张新画——河岸边的两个背影，男生拎着画夹，女生抱着猫，影子被拉得老长，几乎要交叠在一起。
***回到小区，江熠突然说：“等一下。”
他转身跑回单元楼，很快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铁盒：“这个给你。”
铁盒是长方形的，印着复古的花纹，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十几支削好的彩色铅笔，笔杆上印着不同的小动物，有兔子、松鼠，还有……猫咪。“上次看你用的铅笔快没尖了，”江熠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这个是我攒的，觉得颜色挺适合画小动物，你别嫌弃。”
彩色铅笔的笔尖都削得尖尖的，显然是精心打理过的。林小满捏起那支印着猫咪的铅笔，笔杆光滑，带着点淡淡的木质香：“怎么会嫌弃，我很喜欢，谢谢你啊。”
“喜欢就好。”江熠笑了，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染成金色。
两人站在单元楼门口，说了声“明天见”，才各自回家。
林小满刚打开门，就被客厅里的景象吓了一跳——她哥林屿正盘腿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包薯片，面前的茶几上堆着零食袋，活像个刚被打劫过的现场。
“哥？你怎么回来了？”林小满把画夹放在地上，惊讶地瞪大眼睛。
林屿是她亲哥，三年前去国外读研，说好年底才回来，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想你了呗，”林屿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快过来，让哥看看瘦了没。”
林小满走过去坐下，被他揉了揉头发：“你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给你个惊喜嘛。”林屿挑眉，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铁盒上，“这是什么？挺精致啊，谁送的？”
“没、没谁，朋友送的。”林小满把铁盒藏到身后，脸颊有点烫。
“朋友？”林屿显然不信，挤眉弄眼地凑过来，“男的女的？我看这铅笔上的小猫，怎么那么像有人特意给你挑的？”
“哥！”林小满被他说得脸红，“你别瞎猜。”
林屿笑了笑，没再追问，只是拿起她的画夹翻了翻：“行吧，不逗你了。让哥看看我们小画家最近画了什么……哟，这晚霞画得不错啊，比以前有进步。”他突然指着画里的角落，“这两只麻雀是怎么回事？画风跟你的不太一样啊，有点眼熟……”
林小满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林屿曾在出版社做过编辑，对插画师的风格特别敏感。他盯着那只麻雀看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这笔触像江熠的啊！就是那个给《晚风街童话》画插画的江熠，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老说他画的小动物特别灵。”
林小满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江熠？《晚风街童话》的插画师？
那本她翻到书脊都磨破的童话集，那本让她下定决心画温暖故事的启蒙书，插画师竟然是江熠？
她想起书里那只总爱偷藏糖果的橘猫，想起那个在晚霞里送迷路小兔子回家的狐狸，想起扉页上那个小小的“熠”字……原来那些温柔的画面，都出自他的手笔。
“你认识他？”林屿看着她震惊的样子，有点疑惑，“他好像就住在这附近，上次我回来时听邻居说的。”
林小满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像要撞破肋骨跑出来。原来她偷偷喜欢了那么久的插画师，一首就在身边。
***晚饭时，林小满扒着米饭，脑子里全是江熠的样子——他低头画画的专注，他逗大橘的温柔，他递三明治时的局促，还有书里那些软乎乎的小动物……原来那些藏在画里的温柔，从来都不是虚构的。
“在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林屿用筷子敲了敲她的碗，“对了，下周六我同学聚会，你要不要一起去？认识点新朋友。”
“不去。”林小满想都没想就拒绝，“我下周六有事。”
她要去插画师交流会，要和江熠一起。
林屿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行吧，你有事就不去。”
晚饭后，林小满躲进房间，翻箱倒柜找出那本《晚风街童话》。书的封面己经有点褪色，里面的插画却依旧鲜亮。她一页页地翻着，指尖拂过那些熟悉的画面，眼眶突然有点发热。
原来有些相遇，早就埋下了伏笔。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江熠发来的消息：“明天要不要去创意园踩点？提前看看交流会的场地，免得当天找不到路。”
林小满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很久，才打出两个字：“好呀。”
发送的瞬间，她低头看着书里那只蹲在晚霞下的橘猫，突然觉得，这个夏天的风，比书里写的还要甜。
而401室里，江熠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好呀”，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周明凑过来一看，啧啧称奇：“我说你最近怎么老傻笑，原来是有情况啊。对了，你上次让我订的‘小满’的杂志到了，我放你桌上了。”
江熠拿起杂志，封面是幅熟悉的画——小区长椅上，女生抱着画夹，脚边趴着只橘猫，背景是粉紫色的晚霞。角落里印着小小的“小满”二字。
他翻开杂志，里面的连载故事正是林小满画的《大橘的夏天》，主角橘猫偷藏猫条的样子，像极了花园里那只贪吃鬼。
江熠的指尖停在“小满”的签名上，突然想起她每次被夸时脸红的样子，想起她画里软乎乎的笔触，想起她偷偷看他时躲闪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得快要溢出来。
他拿起笔，在速写本的最后一页写下：“原来你就在这里。”
窗外的月光落在纸上，像给这个秘密镀了层银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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