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创意园的路上，林小满的手心一首微微出汗。
她坐在公交靠窗的位置，指尖反复着帆布包里的《晚风街童话》——犹豫了一路，还是决定带出来。书的边角被磨得有些发毛，是她翻了无数遍的证明。阳光透过车窗落在封面上，那只叼着糖果的橘猫仿佛活了过来，正歪头看着她，像在鼓励什么。
“在想什么？”江熠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他手里拿着份创意园的地图，指尖在“插画交流中心”的位置圈了个圈，“这里好像在园区最里面，得穿过三条巷子才能到。”
林小满猛地回神，脸颊有点发烫：“没、没想什么。”她连忙把视线移到地图上，假装研究路线，“这地方看着挺大的，会不会迷路啊？”
“应该不会，”江熠笑了笑，指了指地图上的涂鸦墙标记，“跟着这个走就行，据说那面墙是园区的地标，老远就能看见。”
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耳尖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却没戳破。
***创意园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入口是道爬满绿萝的拱门，门柱上挂着块木牌，写着“旧时光创意园”，字是用粉笔写的，歪歪扭扭的，透着股随性的可爱。
走进园区，仿佛闯进了另一个世界。老旧的厂房被改造成了工作室，红砖墙上爬满藤蔓，窗台上摆着五颜六色的多肉；穿工装裤的年轻人抱着画板匆匆走过，街角的咖啡馆飘出浓郁的香气；最显眼的是贯穿整个园区的涂鸦墙，从入口一首延伸到深处，上面画满了奇思妙想——会飞的鲸鱼、戴礼帽的兔子、踩着滑板的猫咪，色彩鲜艳得像把彩虹揉碎在了墙上。
“这里比我想象的还酷。”林小满站在涂鸦墙前，眼睛亮晶晶的，手里的画夹都快按捺不住了，“我能先画几笔吗？就画一小会儿。”
“当然可以。”江熠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眼底的笑意像浸了蜜，“反正时间还早，我们慢慢逛。”
林小满找了处画着猫咪的涂鸦旁蹲下，掏出铅笔开始勾勒。她画得很快，寥寥几笔就勾出只蹲在墙头等鱼干的橘猫，神态和大橘像得不能再像，连尾巴尖那点不耐烦的翘法都一模一样。
江熠站在她身后，看着铅笔在她指尖跳跃，阳光穿过藤蔓落在她的发顶，几缕碎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在画纸上跳舞。他悄悄翻开速写本，笔尖在纸上划过——女生低头画画的侧脸，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小的阴影，嘴角带着点专注的笑意，背景是色彩斑斓的涂鸦墙，连空气都仿佛染上了明快的色调。
“画好了！”林小满举起画夹给他看，眼里满是期待。
画纸上，她的小橘猫正和墙上原有的猫咪对视，一个傲娇地抬着下巴，一个馋兮兮地盯着对方爪下的鱼干，画面活灵活现。“怎么样？像不像大橘抢食的样子？”
“像，太像了。”江熠由衷地赞叹，指着画里小橘猫的眼睛，“这里的高光加得特别妙，像藏了两颗小太阳。”
被他一夸，林小满的脸颊又开始发烫。她低头收拾画具时，帆布包里的书“啪嗒”一声掉了出来，正好落在江熠脚边。
是《晚风街童话》。
林小满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像被施了定身咒，眼睁睁看着江熠弯腰捡了起来。他的指尖碰到书脊时，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点惊讶和疑惑。
“你也喜欢这本书？”他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小满的喉咙有点发紧，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还是红着脸承认：“不只是喜欢……这是我最喜欢的童话集，我画温暖故事的想法，就是从这本书来的。”
她看着江熠手里的书，鼓起勇气补充道：“我特别喜欢里面的插画，觉得画里的小动物都像有温度似的，能让人看了心里暖暖的。”
江熠的指尖在封面上轻轻着，那是他三年前的作品，也是他第一次尝试用暖色调画童话。他当时画得很忐忑，总怕自己抓不住那种柔软的感觉，首到出版后收到读者的信，说“看了你的画，觉得冬天都不冷了”，才慢慢有了信心。
他没想到，身边这个总爱脸红的女孩，竟然也是被那些画温暖过的人。
“其实……”江熠的喉结滚了滚，想说“这是我画的”，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突然想看看，如果她知道画这些画的人就是自己，会是什么表情——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崇拜的小光芒？
“其实什么？”林小满好奇地追问。
“没什么，”江熠笑了笑，把书递还给她，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心，两人像触电似的缩回手，“我也很喜欢这本书的插画，觉得画师很懂怎么用颜色传递温柔。”
林小满接过书，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还以为他知道画师是谁呢。
***往前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家开在老厂房里的咖啡馆，门口摆着个巨大的猫形雕塑，脖子上挂着块木牌，写着“橘猫咖啡馆”。
“进去坐坐？”江熠指着咖啡馆，“我听说这里的提拉米苏不错。”
“好啊。”林小满正有点累，立刻点头答应。
咖啡馆里果然养着只大橘猫，正趴在吧台前打盹，肚子圆滚滚的，和小区里的大橘像亲兄弟。林小满刚坐下，它就懒洋洋地晃过来，用尾巴扫了扫她的裤腿，算是打招呼。
“看来你跟橘猫很有缘分。”江熠笑着给她点了杯拿铁，又加了份提拉米苏，“这家店的老板也是插画师，墙上的画都是她自己画的。”
林小满抬头看向墙面，果然挂满了猫咪主题的插画——雨天躲在屋檐下的猫、雪天抱着热水袋的猫、趴在窗台看星星的猫，每一幅都透着浓浓的爱意。“画得真好，”她由衷地说，“比我画的有灵气多了。”
“你画的有生活气。”江熠递给她一把勺子，“灵气是天赋，生活气是用心，后者更难得。”
他总能用最简单的话，戳中她心里最软的地方。林小满低下头，挖了勺提拉米苏放进嘴里，可可粉的微苦混着奶油的甜，在舌尖化开，像此刻的心情，有点甜，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对了，”江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交流会那天会有签售环节，你有想找签名的画师吗？我可以帮你留意。”
“有！”林小满眼睛一亮，“就是《晚风街童话》的插画师，可惜不知道他去不去。”她顿了顿，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挺想告诉他，他的画给了我很多勇气。”
江熠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看着她眼里的光，突然觉得，刚才没说出口的话，或许可以留到那天再说。他想亲眼看看，当她知道真相时，会不会笑得像提拉米苏上的奶油花，甜得让人移不开眼。
“说不定会去呢。”他故作轻松地说，“很多插画师都喜欢这种交流会，能遇到不少同好。”
“借你吉言啦。”林小满笑着举起拿铁杯，跟他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如果真能见到，我请你吃十份提拉米苏。”
“一言为定。”江熠的眼底漾着笑意，像落了满池的星光。
***从咖啡馆出来，两人沿着涂鸦墙慢慢往里走。墙上的画渐渐从童话风变成了现实题材——有背着画板的年轻人在巷口徘徊，有坐在老藤椅上打盹的老人，还有趴在窗台看雨的猫咪，笔触里带着点淡淡的温柔。
“这面墙像本故事书。”林小满停下脚步，看着一幅画着晚霞的涂鸦，“从开头的热闹，到后面的安静，像把一天的时光都画进去了。”
“嗯，”江熠站在她身边，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就像有些人，一开始觉得平平无奇，慢慢相处下来，才发现藏着很多惊喜。”
林小满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认真的眼神。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里面似乎藏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涂鸦墙上那些未完成的留白，引人猜想。
“你……”她想问“你在说我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颊烫得能煎鸡蛋。
江熠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耳尖红了红，连忙转过头，指着不远处的建筑：“你看，那应该就是交流中心了。”
交流中心是栋玻璃幕墙的建筑，门口摆着巨大的海报，上面印着各路插画师的作品，风格各异，却都透着对绘画的热爱。两人走进去转了转，工作人员正在布置场地，墙上挂着画展的预告，角落里堆着准备送给嘉宾的伴手礼。
“比想象的正规。”林小满看着墙上的流程表，有点紧张，“到时候会不会有很多大佬啊？我这种小透明，会不会显得很格格不入？”
“不会，”江熠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自然又温柔，“大家都是因为喜欢画画才来的，没有什么大佬不大佬的。再说，”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的画那么暖，肯定会有人喜欢的。”
他的鼓励像颗定心丸，让林小满的心安定了不少。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想起书里那个送迷路小兔子回家的狐狸，温柔又可靠。
***回去的路上，公交里有点挤。林小满被人群挤得往后退了退，不小心撞到江熠怀里。他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烫得她连忙站稳，低着头不敢看他。
“小心点。”江熠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小满“嗯”了一声，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他扶着扶手的手，指节微微泛白——原来他也会紧张。这个发现让她心里有点小小的窃喜，像偷吃到糖的小孩。
快到小区时，江熠突然说：“下周六早上，我来接你吧？我们早点去，还能赶上开场前的自由交流。”
“好啊。”林小满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
下车后，两人并肩往小区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几乎要交叠在一起。路过便利店时，老板探出头打招呼：“小满，小江，今天怎么没带大橘出来啊？”
“带它出来怕捣乱。”林小满笑着说。
“也是，”老板笑着递过来两袋小鱼干，“给大橘留的，记得喂它啊。”
“谢谢老板。”
拿着小鱼干往花园走，大橘果然蹲在长椅上等着，看到他们手里的袋子，立刻“喵呜”着扑上来，尾巴摇得像朵花。林小满蹲下身喂它，江熠站在旁边看着，夕阳的光落在两人一猫身上，暖得像幅画。
“明天还来画画吗？”林小满摸着大橘的头，声音轻轻的。
“来。”江熠的回答毫不犹豫，“我想把今天看到的涂鸦墙画下来，你要不要一起？”
“好啊。”
***回到家，林屿正在厨房做饭，抽油烟机嗡嗡作响。林小满把小鱼干放在玄关，刚换好鞋，就被哥哥叫住：“小满，过来尝尝这个排骨，看咸不咸。”
她走到厨房，林屿夹了块排骨递到她嘴边，眼神却在她身上打转：“今天跟谁出去了？看你春风满面的。”
“就……就一个朋友。”林小满含糊地说，嘴里的排骨突然变得有点烫。
“朋友？”林屿挑眉，“是早上送你出门的那个男生吧？我在窗边看到了，长得挺精神的，跟你挺配。”
“哥！”林小满的脸颊瞬间红透，“你别乱说！”
“我可没乱说，”林屿笑着说，“你刚才进门时，嘴角就没下来过，跟我当年追你嫂子时一个样。”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那男生人怎么样？对你好吗？”
“挺好的……”林小满的脑海里突然闪过江熠帮她改画的样子、给她递热牛奶的样子、在公交上扶她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他很温柔，也很懂我。”
“懂你就好。”林屿揉了揉她的头发，“你从小就敏感，能遇到个懂你的人不容易，要是喜欢，就别错过了。”
林小满没说话，只是低头扒着米饭，心里却像被投进了颗小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喜欢吗？
她好像……是喜欢的。
喜欢他低头画画时的专注，喜欢他逗大橘时的温柔，喜欢他看她时眼里的光，甚至喜欢他被戳破心思时，耳尖发红的样子。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乱了节拍，像涂鸦墙上那些跳跃的色彩，热烈又鲜明。
***401室里，江熠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屏幕上是他刚画好的插画——创意园的涂鸦墙前，女生蹲在地上画橘猫，男生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速写本，阳光落在两人身上，像镀了层金边。
周明凑过来一看，啧啧称奇：“我说你最近画的东西怎么越来越暖了，原来是有灵感缪斯了。对了，交流会的伴手礼我帮你拿回来了，里面有本纪念册，据说会收录所有参会者的作品，你要不要把《晚风街童话》的插画放进去？”
江熠的指尖在鼠标上顿了顿，突然有了个想法。他点开文档，敲下一行字：“想加一页新插画，画两只橘猫在涂鸦墙前对视，一只叼着糖果，一只盯着鱼干。”
周明凑过去看：“这是什么意思？隐喻你和那位林小姐？”
江熠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他想在那天，用最特别的方式，告诉她那个藏了很久的秘密。
窗外的晚霞红得像涂鸦墙上的颜料，江熠看着画里女生的笑脸，突然觉得，有些话不用急着说出口，像画里的留白，留到最恰当的时刻，才能晕开最温柔的色彩。
他拿起手机，给林小满发了条消息：“明天早点来，我带了新的颜料，想试试画晚霞的渐变。”
很快收到回复，是个猫咪比心的表情包，后面跟着两个字：“好呀。”
江熠看着屏幕，笑了很久，像把整个夏天的甜都藏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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