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是被窗台的鸟鸣叫醒的。
天刚蒙蒙亮,窗帘缝隙里漏进几缕浅金色的光,落在床头柜的画夹上。她伸手摸了摸画夹边缘,指尖碰到昨晚没来得及收好的铅笔,突然想起江熠说要试画晚霞渐变,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差点踩翻床边的拖鞋。
“完了完了,说好早点去的。”她对着镜子胡乱抓了抓头发,瞥见镜中自己眼下淡淡的青色——昨晚激动到半夜没睡,满脑子都是涂鸦墙、提拉米苏和江熠耳尖的红晕。
换好衣服冲出房门时,正撞见林屿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挑眉看她:“这是赶着去见谁?比上课还积极。”
“去画画!”林小满抓起一片吐司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往门口跑,“哥我走了!”
“哎,牛奶!”林屿的声音被关在门后,她己经拎着画夹冲进了晨雾里。
小区花园里还浸在淡青色的晨光里,露水压弯了草叶,空气里混着的泥土香。远远就看见长椅旁立着个熟悉的身影,江熠穿着件浅灰色连帽衫,手里拎着个半开的颜料盒,晨光顺着他的帽檐滑下来,在肩头织成层薄纱。
“你来啦。”他转过身,手里正用刮刀调和着颜料,调色盘上晕着橘红与浅紫,像把刚破晓的霞光揉了进去,“我试了几种配比,总觉得少点层次感。”
林小满喘着气跑到他身边,鼻尖沾了点晨露的湿意:“我看看……”她探头凑到调色盘前,指尖在空气中虚点,“或许可以加一点点钴蓝?就像晚霞里藏着的夜空,暗戳戳的那种。”
江熠抬眼看她,晨光落在她微颤的长睫毛上,像落了层碎钻。他依言挤了点钴蓝进去,用刮刀轻轻划开,原本鲜亮的橘红里果然漫出丝幽微的紫蓝,像暮色悄悄漫进霞光里,瞬间有了层次。
“你总能找到最妙的那一笔。”他语气里的赞叹藏都藏不住,递过一瓶温牛奶,“刚在楼下便利店热的,先垫垫。”
牛奶瓶的温度透过掌心漫开,林小满咬着吸管,看着他把调好的颜料抹在画板上。他画画时手腕很稳,刮刀在画布上推过,霞光就顺着他的力道流淌开来,从炽烈的金红渐变成温柔的粉紫,最后晕进深邃的钴蓝里,像把整个黄昏都钉在了画布上。
“对了,”江熠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她的画夹上,“昨天创意园的涂鸦墙,你画的那两只橘猫,能给我看看吗?”
林小满连忙翻开画夹,指尖在纸页上划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红了脸:“画得有点潦草……”画上的橘猫一只弓着背护鱼干,一只叼着糖果歪头看,确实带着点没正经的俏皮。
江熠却看得认真,指尖轻轻点在叼糖果的猫脸上:“这里的胡须画得特别灵,像在偷偷笑。”他抬头时,目光撞进她眼里,两人都愣了一下,晨雾里仿佛有细碎的光在跳。
“喵——”大橘不知从哪窜出来,蹭着林小满的裤腿要吃的,尾巴卷住她的脚踝,打破了这阵微妙的安静。
“馋猫。”林小满笑着蹲下身,从包里掏出小鱼干,刚撕开包装,就被大橘叼着跑向草坪,尾巴翘得老高。江熠看着那团橘色的影子,突然笑了:“它倒会找地方,那片草长得最软和。”
林小满顺着看过去,晨光里的草坪泛着莹润的绿,大橘蜷在中央,像块融化的黄油。她突然有了兴致,拉着江熠往草坪走:“我们去那边画吧,你画晚霞,我画大橘打滚,正好凑一对。”
***草坪的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很舒服。林小满铺好画纸,刚下笔就被江熠按住了手腕:“等下,你看它的肚子,”他指着大橘翻过来露肚皮的样子,“绒毛被阳光照得有点透明,边缘该加层浅黄的高光。”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像有电流窜过,林小满的笔顿在半空,低头盯着画纸,耳尖却在发烫。大橘似懂非懂地晃了晃尾巴,把肚皮挺得更高了,仿佛在配合他们的观察。
画到一半,林小满突然“呀”了一声——她带的颜料不够了,最关键的橘黄色正好用尽。江熠几乎没犹豫,把自己的颜料管递过来:“用我的,我这管还剩大半。”
“那你怎么办?”
“我用刮刀刮调色盘上剩下的就行,够画完这渐变了。”他说着,真的拿起刮刀,把盘里的余料一点点刮拢,混出柔和的过渡色。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动作专注得让人移不开眼。
林小满挤颜料时,不小心蹭到了指腹,橘黄色在皮肤上洇开一小片。江熠递来湿巾,目光在她的指尖停留了两秒:“下次带个调色板湿巾,蹭到手上不好洗。”他的声音比晨光还软。
“哦……”她乖乖擦着手,看着他把最后一笔霞光晕开,画布上的暮色突然变得鲜活,像是能闻到傍晚空气里的饭香。
“对了,”江熠收拾着画具,突然想起什么,“交流会的伴手礼里有本纪念册,编辑说想收录些读者的画,你要不要把昨天那幅橘猫涂鸦画放进去?”
林小满的眼睛亮了亮,又有点犹豫:“可是……我的画会不会太幼稚了?”
“不会,”江熠很肯定地说,“你的画里有生活的热气,比那些精致却冷硬的作品动人多了。”他看着她,语气认真,“就像大橘打滚时露的肚皮,傻气却让人觉得暖和。”
林小满被他逗笑,弯腰抱起刚吃完鱼干的大橘,猫毛蹭得她满脸都是:“你才傻气呢。”话里却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
***中午的阳光渐渐热起来,两人坐在树荫下分吃三明治。大橘趴在林小满腿上打盹,尾巴偶尔扫过她的手背,留下点痒意。
“说起来,”林小满咬着三明治,突然想起件事,“《晚风街童话》的插画师到底会不会去交流会啊?我昨天翻遍了嘉宾名单,都没看到名字。”
江熠的动作顿了顿,面包屑沾在嘴角:“可能用了笔名?有些画师不喜欢用真名露面。”他含糊地应着,心里却在打鼓——那本纪念册的最后一页,他偷偷加了个跨页插画,画的正是《晚风街童话》里那只送迷路小兔子回家的狐狸,狐狸的眼睛画得很像他自己,而小兔子的耳朵尖,缀着点林小满头发的颜色。
他原本想首接告诉她,可每次话到嘴边,都怕看到她惊讶到疏远的眼神。不如等纪念册印出来,让画自己说话——就像他们认识的方式,从画开始,也用画来揭晓。
“对了,”林小满突然指着不远处的长椅,“你看,那是不是周明哥?他旁边那个女生是谁啊?”
江熠抬头望去,果然看到周明正和个穿白裙子的女生说话,手里拿着本画册,笑得一脸灿烂。“好像是出版社的编辑,来谈插画合作的。”他解释道,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周明昨天还夸你画的大橘有灵气,问我能不能请你给他们新出的宠物杂志画封面呢。”
林小满的脸瞬间红了:“我?画封面?不行不行,我肯定画砸的!”
“你就试试嘛,”江熠鼓励她,眼神亮晶晶的,“你的画能让人看了就想笑,这种感染力很难得的。”他拿起她的画夹,翻到那页两只橘猫对峙的画,“你看,连大橘都愿意当你的模特,还有什么不行的?”
大橘像是听懂了,在她怀里蹭了蹭,发出“咕噜”的声音。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在画布上投下晃动的光斑。林小满试着画周明和编辑说话的背影,笔尖却总不自觉地往江熠那边偏——他正低头清洗调色盘,阳光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赶紧移开目光,假装专注地画树叶,心里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刚才江熠说“感染力”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画夹,那点温度像烫在纸上,连带着画里的树叶都染上了点发烫的绿意。
江熠把洗干净的调色盘倒扣在草地上,看着林小满笔下歪歪扭扭的树叶,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树叶画得像小扇子,不过……挺可爱的。”
“本来就不是真的要画树叶嘛。”林小满嘴硬道,却偷偷把树叶擦掉,改画了只趴在枝头的小麻雀——麻雀的眼睛,画得有点像江熠笑起来的样子。
暮色渐浓时,两人并肩往回走,画具袋在手里轻轻晃荡。大橘跟在脚边,偶尔窜到前面去追蝴蝶,又跑回来蹭他们的裤腿。
“明天交流会,我七点来接你?”江熠的声音被晚风揉得很软。
“好啊。”林小满点头,看着他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在地上慢慢靠在一起,突然想起哥哥说的“喜欢”,心跳又开始没章法。
快到单元楼时,江熠突然停下脚步,从包里拿出个小小的帆布包递给她:“给你的,交流会用得上。”
林小满打开一看,里面是块崭新的调色板、几支削好的铅笔,还有一包猫爪形状的橡皮。最底下压着张便签,上面是他的字迹:“别紧张,你画的每一笔都带着光。”
她捏着便签,指尖有点发颤,抬头时正撞见江熠转身的背影,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句没说出口的话。
***回到家,林小满把帆布包小心翼翼地摆在书桌上,对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窗外的晚霞正好漫进来,和江熠画的那幅渐变完美重合,她突然抓起画夹,翻到空白页,飞快地画了两只手——一只握着画笔,一只拿着调色盘,指尖在颜料里轻轻碰了一下,漾开圈小小的彩虹。
画完才发现,自己的嘴角早就咧到了耳根。
而401室里,江熠正对着电脑屏幕,反复调整纪念册最后一页的插画细节。狐狸的围巾颜色改了三次,终于调成了林小满最喜欢的浅杏色。他看着屏幕上依偎在一起的狐狸和兔子,突然觉得,明天的交流会,会是今年最暖的一天。
窗外的暮色彻底沉下来,星星开始在天上眨眼睛,像无数支没画完的笔触,在深蓝色的画布上,悄悄勾勒着未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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