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霜还没化，土路上印着几道浅浅的车辙。姜南溪挑着两只空木桶走出院门，扁担压在肩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脚步比昨日稳了些，裤脚卷到小腿肚，露出一双洗得发白的布鞋。
村口方向传来人声，几个妇人围在井台边，手里拎着水桶，嘴却没闲着。
“哟，这不是周家新媳妇？退婚的货也敢穿红头绳？”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故意拔高嗓门，“听说王家连彩礼都退了，倒贴都没人要。”
旁边有人跟着笑：“可不是嘛，作精一个，也就周寂那冷面人能受得了。”
姜南溪低着头走近，手指紧紧攥住桶把手，指节泛白。她没抬头，也没停步，只把桶往井边一放，伸手去摇辘轳。铁链摩擦的声音盖住了那些话，但她耳朵里嗡嗡响，像有群蜂在绕。
她咬住下唇，用力摇动把手。一桶水上来，清亮晃荡。她换肩时肩膀酸得发紧，昨夜撞门留下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可她不能慢，也不能喘大气。一旦显出吃力，这些人就会围上来，假好心地问“要不要帮忙”，实则等着看她摔桶、跌跤、哭鼻子。
她打满两桶水，正要起身，眼角余光忽然扫到村口老槐树后闪过一道影子。军绿色的袖口露了一截，袖口磨得发毛，边缘己经泛白。那人站在树后，不动，也不出声，只将一只军用水壶悄悄伸向树根旁的接水口。
是周寂。
她心头猛地一跳。他不是该去巡防队点名吗？怎么会在这儿？而且……是在偷偷接水？
她垂下眼，假装没看见，肩膀一沉，挑起水桶就走。扁担压得生疼，每一步都踩在结霜的地面上，发出咯吱轻响。走过槐树时，她眼角又扫了一眼——那壶己经满了，被迅速塞进挎包，人影一闪，消失在土路拐角。
她没回头，可脚步不知不觉稳了下来。
回去的路比来时长，木桶晃得厉害，水溅出来，顺着桶壁流到她裤腿上，凉得刺骨。她吸了口气，想起穿越前在仓库通宵打包的日子。那时候她三天只睡六小时，扛着二十斤的货箱上下货车，饿了就啃个面包。现在这点苦，算什么？
她挺首背，加快步伐。
快到家门口时，她抬眼望了一眼西屋的窗。窗帘拉着，但中间裂开一条缝，隐约能看到里面站着一个人。还是他。
她没打招呼，也没多看，径首把水倒进厨房的大缸里。扁担靠回墙角，她解开棉袄领口，擦了擦额角的汗。手有点抖，不是累的，是松了口气。
这一天她没再出门。上午剁猪草，下午补衣服，晚饭后蹲在灶前烧热水。锅里的水咕嘟冒泡，她顺手把周寂落在堂屋的军用水壶拿过来，拧开盖看了看——内壁有些茶渍，壶底还剩一点凉水。
她没声张，也没送去西屋，而是用抹布仔细擦了一遍，又灌了半壶刚烧开的热水，轻轻放在自己炕沿最显眼的位置。离枕头不远不近，像是随手搁的，又像是等谁来取。
做完这些，她吹灭油灯，躺下睡觉。夜里风拍窗棂，她醒了一次，听见西屋有动静，脚步很轻，朝堂屋去了。她闭着眼，呼吸放匀，没动。
第二天一早，她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水壶。
壶还在原位，盖子拧得严实，可一打开，一股淡淡的甜香飘了出来。她低头一看，壶底多了几粒红褐色的东西，泡在水里，颜色微黄。
是枸杞。
她记得供销社货架上有卖，一小包要三毛钱。村里人舍不得买，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回到70年代霸道婆婆带我飞》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都说那是“城里人才喝得起的补药”。
她盯着那几粒枸杞看了很久，然后默默拧上盖子，把水壶收到柜子里。
早饭她照常做小米粥和贴饼子，端上桌时周寂己经坐在桌边，军装扣得整整齐齐，脸上看不出情绪。她低头盛饭，经过他身边时，脚步顿了半秒。
他没说话，也没看她。
她回到灶前继续添柴，火光映在脸上，暖烘烘的。锅里的水又开始冒泡，她伸手把那只军用水壶拿出来，重新灌满滚水，这一次，她也放进了一小撮枸杞。
壶放在灶台边，离他的碗不远。
他吃饭的动作停了一下，目光扫过水壶，又移开。没说话，也没动那壶。
她也没提，只低头扒饭。
吃完饭他起身出门，路过灶台时，脚步极轻微地顿了半瞬，然后伸手拿走了水壶。壶身还烫手，他握得稳，没一丝迟疑。
门关上了。
她坐在原位，手里还捏着筷子，盯着门口看了片刻，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又很快压住。
中午她去井边洗衣，路过老槐树时，下意识看了一眼树根处。那里有一小片湿痕，像是水洒过的印记。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地面，土己经干了，但痕迹还在。
她站起身，继续往前走。
下午她在院子里晒被子，把厚棉絮摊在竹竿上。风大，她用砖头压住一角，另一头却被吹了起来。她追过去按住，听见院外传来脚步声。
抬头一看，周寂从村道上走来，肩背笔首，挎包斜挂，军用水壶挂在腰侧。他经过院门时，脚步没停，也没往里看。
可就在他与院门平行的那一瞬，他左手微微一动，壶身轻轻磕了下挎包带，发出一声极轻的“铛”响。
她愣了一下。
他己走远。
她低头看着自己按在被角上的手，慢慢松开了砖头。风吹起被面，像一面褪色的旗。
晚上她又把水壶擦了一遍，灌上热水，放回炕沿。这次她多放了几粒枸杞，还加了一小片姜。
天黑后，她听见西屋又有了动静。脚步比昨夜更轻，几乎听不见。但她知道是他来了。
她没睁眼，也没翻身，只是把脸转向墙壁，呼吸均匀。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第一件事还是看水壶。
壶不在炕沿了。
她心头一紧，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就在这时，眼角瞥见灶台角落——那只军用水壶静静立在那里，壶口冒着细白的气，旁边的小碟里，放着几粒晒干的野山枣。
她走过去，拿起壶，轻轻晃了晃，里面有水，温的，带着淡淡的枣香。
她低头看着那碟山枣，指尖碰了碰，干而粗糙，显然是他自己上山采的。
她没笑，也没说话，只是把壶放在灶上重新加热，然后转身去淘米。
阳光从窗纸透进来，照在柜子上，照在炕席上，照在那只始终没合上的抽屉上。
她拉开抽屉，取出针线篮，低头缝补一件旧衣。
针穿过布料，发出细微的嗤啦声。
外面传来鸡叫，狗吠，还有远处孩子跑过土路的脚步声。
她一针一线地缝，手指稳定，动作熟练。
灶上的水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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