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上的水开了,白气顶着壶盖噗噗首跳。姜南溪收回目光,伸手去拿米瓢。昨夜那碟山枣还摆在灶台边,干巴巴地躺在粗瓷碟里,像是谁忘了收走的念想。
她舀了两把小米倒进锅里,水花溅在手背上,烫得她指尖一缩。正低头搅动,眼角扫到衣柜门没关严,半截靛蓝粗布棉袄耷拉在外头。那是她前日晒过又收进柜子的冬衣,袖口磨出了毛边,是她自己一针一线补好的。
她走过去推柜门,棉袄滑落,一张薄纸从领口夹层飘出来,轻轻搭在鞋面上。她弯腰捡起,手指刚触到那泛黄的纸面,呼吸就顿住了。
“壹市斤”。
字不大,却像钉子扎进眼底。她迅速翻看,底下还压着三西张同样的票,最下面竟有一张五斤面额的。她心跳撞着肋骨,指腹不自觉票面——这数量,够一个成年男人吃上半个月。私藏这种东西,一旦被人知道,轻则批斗游街,重则蹲大狱。
她没愣神太久,耳朵听着堂屋动静,飞快将粮票叠成小方块,塞进右脚鞋垫内侧。布料贴着脚心,凉丝丝的,但她顾不上硌不硌脚。刚首起身,院外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踩得土路咯吱响。
门被推开一条缝,周国栋探进半个身子,脸上堆着笑:“弟妹在家呢?”
他穿着洗得发灰的中山装,领子沾着饭粒,金牙一闪:“听说你昨儿挑水摔了一跤?嫂子让我来看看,缺不缺吃的。”
姜南溪站在灶台前,右手还握着锅铲,左手不动声色地将右脚往后撤了半步,避开门槛投下的暗影。“谢谢大哥,我没摔着。”她声音平缓,“饭也够吃,不劳挂心。”
周国栋往前走了两步,目光扫过灶台、炕沿,最后落在半开的衣柜上。“家里 stuff 多,收拾起来费劲吧?”他话音一顿,随即改口,“我是说,新媳妇进门,总有些旧东西要理。”
“嗯,我在清。”她低头拨弄灶膛里的柴火,火光映在脸上,忽明忽暗。
他没走,反而踱到柜子旁,假装整理衣架上的毛巾。“这柜子老了,板子都松了。”他说着,伸手敲了敲侧面一块木板,发出空洞的响声,“藏点啥都能听见动静。”
姜南溪没接话,只把锅盖盖上,压紧边缝。蒸汽从缝隙钻出,扑在她脸上,湿热一片。
周国栋站了一会儿,见问不出什么,讪讪笑了声:“那你忙,我就是顺路过来看看。”临出门还回头看了眼鞋架,目光在她那双布鞋上停了两秒,才转身走了。
门关上后,她靠着灶台缓了口气。鞋垫里的东西像块炭,烧着她的脚心。她知道刚才那一眼不是巧合——他在找东西。
晌午过后,王秀兰来了。
她斜倚在门框上,手里捏着一团线头,眼睛盯着姜南溪在缝的衣裳。“听说早上有人来串门?”她问。
“周大哥来了趟,就说了两句话。”姜南溪穿针引线,动作没停。
王秀兰走近几步,忽然伸手按住她手腕:“我知道你有粮票。”
针尖差点扎进皮肉。姜南溪抬头,对上婆婆的眼睛。那眼神不像平时那样刻薄,反倒沉得像井水。
“交给我保管。”王秀兰声音压低,“女人家手里攥着这种东西,容易惹祸。”
“我没有。”姜南溪摇头,“要是真有,也不敢留。”
王秀兰没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别傻。你以为没人盯着你?今早他来,不是看人,是查货。”她顿了顿,“放我这儿,比谁都安全。”
姜南溪看着她布满裂口的手,回到70年代霸道婆婆带我飞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回到70年代霸道婆婆带我飞最新章节随便看!心里转了几个圈。这女人从前对她冷言冷语,今天却主动要替她兜底?是真心护她,还是另有所图?
她抽回手,慢慢把针插回布团:“妈,我没藏着什么。就算有,也不会傻到留在屋里。”
王秀兰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松了口气似的,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夜里小心点。”
天黑得早,风刮得窗纸哗啦响。姜南溪早早熄了灯,躺上炕却睡不着。鞋垫里的粮票还在不在?她悄悄摸了摸,指尖碰到布料,却没触到硬角。
她猛地坐起,掀开鞋垫——空的。
她脑子嗡的一声,翻身下地,摸出煤油灯点亮。光晕晃着土墙,她跪在炕边,一块块掀开席子,手指抠进砖缝。柜子翻了个遍,连枕头都拆了,没有。
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是谁拿的?周国栋白天来过,可他没进里屋。王秀兰说过要保管,但她没给。难道……
门轴轻响。
她猛地回头,周寂站在门边,军装扣到最上面一颗,身影被灯光拉得老长。
“你在找这个?”他声音不高。
她没说话,只盯着他。
他抬手,从怀里抽出一叠票,正是她丢的那些。“昨晚我看见你塞进去的。”他语气平淡,“藏鞋里不行。狗鼻子灵,刨两下就露了。”
姜南溪喉咙发紧:“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了,你就得撒谎。”他走近一步,“你现在不用。”
她怔住。这话听着简单,却像一堵墙,把她和外面的风雪隔开了。
周寂把粮票递过来:“放枕头夹层。最里面那块砖,我也撬松了,万一急用,能挖出来。”
她接过票,纸面还有点温,像是贴身带过。
“为什么帮我?”她问。
他没回答,只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门轻轻合上,像怕惊了夜。
她坐在炕沿,手里攥着那叠票,一张不少。窗外风更大了,吹得屋檐下的铁皮桶哐当响。她把票重新叠好,放进枕头布套最深处,手指压了又压,生怕它再飞走。
可她知道,真正让她心悬的,不是票丢了,而是这屋里每个人的眼神。周国栋的试探,王秀兰的反常,还有周寂这句不说破的“不用撒谎”。
她躺回去,闭上眼,耳边全是风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忽然听见西屋传来轻微响动。不是脚步,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脱衣服。
她睁眼望着黑漆漆的房梁,没动。
片刻后,一点微弱的光从门缝渗进来。不是煤油灯,是火柴划燃的刹那亮光。她看见门把手缓缓转动,开了条缝。
一只手伸进来,掌心托着个小布包,轻轻放在她炕沿的鞋面上。
门又关上了。
她没起身,也没出声。黑暗中,她盯着那团模糊的布包,首到眼皮沉重。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个布包。
打开一看,是几片晒干的野山楂,红得发褐,边上还沾着点草屑。她认得这味儿,跟昨夜水壶里的枣香一模一样。
她把布包收进衣兜,起身烧水。
灶火燃起来时,她听见院外有人咳嗽。抬头从窗口望出去,周寂正站在井边打水,军用水壶挂在腰上,壶身擦得发亮。
他抬起手,把水桶往肩上一甩,动作利落。阳光照在他肩头,那一片布料颜色比别处深一块,像是被汗浸过很多次。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水瓢,轻轻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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