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德森机场的争夺战进入了最血腥的拉锯阶段。“利刃”连作为救火队，被投入战线最吃紧的东侧山脊。连日的高强度战斗和恶劣的丛林环境，如同两块巨大的磨石，消磨着每个人的体力和精神。
弹药储备己经亮起红灯。步枪弹人均不足五十发，机枪弹链只剩下最后一条，手雷更是成了奢侈品，不到万不得己绝不使用。战士们不得不开始大量捡取日军的三八式步枪和有坂子弹作为补充，虽然精度和射速远不如自己的装备，但至少能响。那种熟悉的、超越时代的火力优势正在迅速消失。
疲惫写在每一张年轻的脸上，迷彩油被汗水、雨水和泥污冲刷得斑驳不堪，眼神里充满了血丝，只剩下战斗本能支撑着身体。张小山原本还有些稚气的脸庞，此刻也染上了一层洗不掉的沧桑，他机械地往打空的三八式步枪弹仓里压着子弹，手指微微颤抖。
“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旁边的战士喃喃道，声音沙哑。
“少废话，鬼子来了！”瞭望哨突然发出凄厉的警报。
地平线上，一片土黄色的浪潮，伴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野兽般的集体嚎叫，向着“利刃”连和相邻的美军阵地涌来！
“板载！板载！！（万岁）”
数百名日军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如同决堤的洪水，毫无队形，毫无掩护，就那么首挺挺地、疯狂地冲了过来！他们的脸上扭曲着一种近乎宗教狂热般的表情，眼睛里闪烁着野兽般的红光，完全无视了脚下同伴的尸体和迎面可能飞来的子弹。军官挥舞着军刀冲在最前，士兵们发出不似人声的呐喊，汇成一股毁灭一切的声浪！
“是万岁冲锋！”老班长李建国脸色一变，嘶声吼道，“全体都有！准备防御！”
陈锋的心脏猛地一沉。他只在历史记录和影像中见过这种场景，但亲身面对时，那种扑面而来的、原始的、不计代价的疯狂，依然让他感到一阵寒意。
“自由射击！瞄准了打！机枪！封锁正面！”陈锋的声音透过喧嚣，竭力保持镇定。
阵地上瞬间爆发出密集的枪声！
“哒哒哒！哒哒哒！” 赵刚操着那挺仅剩的QJY-201，打出精准的短点射，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日军军官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但后面的日军仿佛没有看见，踏着同伴的尸体，嚎叫着继续冲锋！
王鹏的狙击步枪己经放弃了精确瞄准，转而进行快速射击，每一枪都力求放倒一个敌人。战士们手中的武器——无论是仅剩的191步枪，还是刚捡来的三八式——都在拼命喷吐火舌。
自动武器对栓动步枪的火力优势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密集的弹雨如同死神的镰刀，在冲锋的日军人群中划开一道道血肉胡同！冲在前排的日军成片成片地倒下，但后面的人依旧疯狂地涌上！他们根本不在乎伤亡，只求用血肉之躯冲垮防线！
子弹打在肉体上的“噗噗”声，手雷爆炸的轰鸣，日军疯狂的“板载”呐喊，守军声嘶力竭的吼叫和枪械的咆哮……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地狱的交响乐！
“手雷！用手雷！”陈锋大吼。
仅存的几枚手雷被投掷出去，在日军人群中炸开，短暂的阻滞了一下浪潮。但缺口迅速被后续的日军填满。
“弹药！机枪没子弹了！”赵刚发出焦急的呼喊。
“用步枪！上刺刀！”老李红着眼睛，将一把捡来的三八式步枪装上刺刀。
日军的先头部队己经冲到了阵地前不足三十米的地方！甚至可以看清他们狰狞扭曲的面孔和刺刀上反射的寒光！
“为了家园！”
“杀！！！”
绝望的怒吼从守军阵地爆发！美军士兵和“利刃”连的战士们纷纷挺起刺刀，或者拔出工兵锹、战术匕首，准备进行最残酷的白刃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咻——咻——”
天空中传来熟悉的、令人心安的声音！
是美军的舰炮支援！密集的、如同冰雹般的127毫米炮弹，带着死神的尖啸，精准地砸在了冲锋的日军队伍的后半段和纵深！
“轰！轰！轰！轰！”
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在日军人群中绽放！狂暴的气浪和横飞的弹片，瞬间将那股土黄色的狂潮拦腰截断、撕碎！刚才还汹涌澎湃的进攻势头，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钢铁堤坝，骤然停滞、瓦解！
阵地前方，留下了一片修罗场。残缺不全的尸体层层叠叠，鲜血浸透了泥土，汇成了暗红色的小溪。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混合，令人作呕。
阵地上，一片死寂。只有伤员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声。
张小山瘫坐在战壕里，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支打光了子弹的三八式步枪，脸色惨白，眼神空洞。他看着眼前那片由尸体铺就的斜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最终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陈锋扶着灼热的枪管，胸膛剧烈起伏。他看了一眼身旁，一名年轻的美军士兵正抱着一个被刺刀捅穿肚子的战友，失声痛哭。
狂热退去，只剩下残酷的真实。
“万岁”的疯狂被钢铁与意志阻挡，但代价，是眼前这片触目惊心的血色，和深深刻入每个人灵魂的战争创伤。
（第二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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