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升任食堂副主任的告示，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轧钢厂各路人马心里滋滋作响。这年头，一个厨子愣是凭着灶台上的功夫和一股子狠劲儿，坐进了带“主任”二字的办公室，不能不说是个异数。
头一天以副主任身份踏进食堂，气氛就明显不一样了。以前喊他“傻柱”的，现在都规规矩矩叫“何主任”；
以前跟他勾肩搭背的，现在也多了几分拘谨。连食堂主任见了他，都笑着把后厨的日常管理权彻底交给了他，自己乐得清闲。
傻柱也没客气，新官上任，这火得烧，但得烧得有分寸。他召集后厨所有人开了个短会，没讲什么大道理，就立了两条规矩：一，食材物料，谁经手谁负责，差一钱一线，照价赔偿；
二，往后食堂每周添一个创新菜，工友们投票，好吃的保留，难吃的淘汰，做得好的有奖励。
简单，首接，却戳中了要害。既堵住了物料流失的口子，又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马华、王铁柱几个自然是举双手赞成，其他几个老师傅面面相觑，也没敢说什么。谁都看得出，这新上任的何副主任，可不是以前那个好说话的傻柱了。
厂里的风言风语也传得飞快。有说傻柱踩了狗屎运的，有说他背后有贵人的，更有那心思活络的，开始琢磨着怎么跟这位新晋的“何主任”拉上关系。
这股风，刮到西合院，那就更是添油加醋，变了味道。
傻柱下班推车进院，正好碰上三大爷阎埠贵在门口张望，一见他，立刻堆起满脸的笑，那褶子都能夹死蚊子。
“柱子…不不，何主任！回来了？辛苦辛苦！”他凑上来，手里还拎着个小布兜，“你三大妈今儿蒸了点枣糕，非让我给你送点尝尝，说你一个人开火不方便…”
傻柱瞅了瞅那布兜，心里门儿清。这老抠儿，以前见他顶多点个头，现在居然舍得送枣糕了？他笑了笑，没接：“三大爷，您太客气了。我吃食堂，方便着呢。这枣糕啊，您留着自己吃，或者给解成、解放他们甜甜嘴儿。”
阎埠贵碰了个软钉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干笑两声：“呵呵，也是，也是，你们食堂伙食好…” 他看着傻柱推车往里走的背影，眼神复杂，低声嘟囔：“真是出息了…连枣糕都瞧不上了…”
中院里，贾家门窗紧闭，但傻柱能感觉到，那窗户纸后面，肯定有双眼睛在盯着他。易忠海家倒是开着门，易忠海正坐在屋里喝茶，看见傻柱，破天荒地主动招呼了一声：“柱子，回来了。”
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但这主动开口，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傻柱停下脚步，站在易忠海家门口，也没进去，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啊，一大爷，吃过了？”
“还没，等你一大妈做呢。”易忠海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傻柱身上，带着一种审视的味道，“听说…你当上食堂副主任了？好事，年轻人，有前途。”他话锋一转，像是随口提起，“不过啊，柱子，这当了领导，跟以前就不一样了。做事得多考虑，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尤其是…院里这些老邻居，能帮衬的，还得帮衬一把。”
傻柱心里冷笑，这就开始用“一大爷”的身份和“院里邻居”的情分来敲打、绑架了？他脸上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一大爷您说得对！我这刚上任，正琢磨着怎么为咱院里人谋点福利呢！您看这样行不，赶明儿我跟厂里争取一下，看能不能让咱院里有困难的家庭，优先去厂里做临时工？也算是个正经进项。”
他这话说得漂亮，首接把“帮衬”从私人层面的接济，引到了公对公的渠道上。易忠海被他这话噎了一下，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茬，只能含糊地点头：“啊…这个，你有这个心就好，就好。”
傻柱懒得再跟他废话：“那成，一大爷您忙着，我回了。”
看着傻柱进了自家屋，易忠海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他端起己经凉了的茶，喝了一口，滋味苦涩。傻柱这一手，轻描淡写就化解了他的试探，还反过来将了他一军。这小子，是真不一样了，翅膀硬了，再想用以前那套拿捏他，恐怕是难了。
“得换个法子了…”易忠海眯着眼，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与此同时，贾家屋里，气氛更是压抑。贾张氏盘腿坐在炕上，拍着大腿骂：“瞧瞧！瞧瞧！都当上主任了！神气什么！以前蹭咱家饭盒的时候怎么不神气？白眼狼！没良心的东西！”
秦淮茹坐在小板凳上摘菜，一声不吭，脸色苍白。傻柱升官的消息，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心底那点微弱的希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许大茂被抓走前，那怨毒的眼神和无声的威胁。许大茂完了，她会不会被供出来？虽然她最终没敢按许大茂说的去做，可当初那一点头…万一…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发冷。
而此刻的傻柱，正坐在自己屋里，就着咸菜啃馒头。他面前摊开一个小本子，上面写着几个名字：易忠海、秦淮茹、刘海中、阎埠贵…名字后面，还标注着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符号。
他拿起笔，在“许大茂”的名字上，重重地划了一道横线。这个明面上的敌人，算是暂时清除了。但他的目光，更多地停留在“易忠海”和“秦淮茹”的名字上。
易忠海是老谋深算，图的是长远养老；
秦淮茹现在是被逼到墙角，狗急跳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两个，一个阴，一个险，都比许大茂难对付。
还有于海棠…以及她背后那位在工业局工作的父亲。这份突如其来的“赏识”，是福是祸，还很难说。
他咬了一口馒头，慢慢咀嚼着，眼神锐利。这食堂副主任的椅子，没那么好坐。但这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
接下来的棋，得更小心，也更狠。
他拿起暖水瓶，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水汽氤氲中，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第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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