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柱兼任后勤科副科长的任命一下来，整个轧钢厂后勤系统都炸开了锅。一个厨子，愣是凭着灶台上的功夫和一股子狠劲儿，坐进了后勤科的办公室，这在轧钢厂的历史上还是头一遭。
后勤科那帮老油条们表面客客气气，背地里却都憋着劲儿想看笑话。科长姓王，是个快要退休的老好人，对傻柱倒是没什么成见，只是私下里提醒他：“柱子，后勤这摊子水浑着呢，不比你们食堂那一亩三分地，凡事悠着点儿。”
傻柱点头称是，心里却自有主张。他上任头一件事，就是泡在仓库里，把历年来的物资台账翻了个底朝天。这一翻，还真让他翻出不少问题来。
“王科长，您看这，”傻柱把一摞账本搬到王科长桌上，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劳保手套的发放记录和库存对不上，差了整整两百副。还有这工业用碱，上半年的消耗量比去年同期多了三成，可产量却没见涨。”
王科长推了推老花镜，叹了口气：“柱子，这里头的弯弯绕你不懂。有些损耗是难免的，有些...是给上级部门预备的，都不好摆在明面上。”
傻柱心里明镜似的，这“上级部门”恐怕就是个筐，什么见不得光的开销都能往里装。他没再争辩，转而开始实地调研。他跟着采购员跑供销社，跟着保管员清点仓库，甚至钻进车间看工人实际操作。几天下来，他心里有了底。
这天，他召集后勤科全体人员开会。不少老资格揣着手，斜靠在椅子上，等着看这位“何副主任”能放出什么屁来。
傻柱也不恼，开门见山：“我从食堂调过来，知道大伙儿可能觉得我是个外行。但外行有外行的好处，就是能看出些你们习以为常的问题。”
他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画了个简单的流程图：“从采购到入库，从领用到回收，每个环节都有漏洞。就说劳保用品，车间反映手套三天就磨破，我看过料子，比前两年薄了不少。采购价没降，质量却下来了，这差价进了谁的口袋？”
底下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傻柱话锋一转：“当然，我不是来查账的。我的想法是，咱们得立个新规矩。第一，所有采购实行比价制度，同样的东西，至少找三家报价；第二，建立领用定额，超支部分从车间奖金里扣；第三，废旧物资回收统一管理，变卖的钱一半留作科室经费，一半补贴困难职工。”
这三条一出，底下顿时炸了锅。有赞成的，更多的是反对的。
“何副主任，您这是要断大家的财路啊！”一个姓赵的老采购阴阳怪气地说。
傻柱目光扫过去，平静地说：“赵师傅，要是正当财路，谁也断不了。要是歪门邪道...”他顿了顿，“易忠海、刘海中他们的下场，大家应该还没忘吧？”
这话像盆冷水，顿时浇灭了不少人的气焰。
王科长见状，赶紧打圆场：“柱子的想法是好的，具体细节咱们再议，再议。”
会虽然开得不算圆满，但傻柱的目的达到了——他亮明了态度，立起了规矩。
接下来的日子，傻柱雷厉风行地推行他的新政。他亲自盯着几次大宗采购的比价，确实压下来不少价格；又强硬地扣了几个超额领用车间的奖金，虽然惹来不少骂声，但物料消耗明显降了下来。最让工人们叫好的是废旧物资回收，以前当垃圾扔的废铜烂铁、旧报纸现在都能换钱，虽然不多，也是个贴补。
于海棠在广播里没少宣传后勤科的“改革新风”，字里行间透着自豪。她现在来食堂找傻柱，更加理首气壮了。
“何大科长，现在想约您吃顿饭可真难啊！”她假意抱怨，眼角却带着笑。
傻柱正在核对一批新到的劳保鞋样品，头也没抬：“于大播音员，您就别取笑我了。这劳保鞋底子薄得像纸，穿不了几天就得漏，我得赶紧找供货商说道说道。”
于海棠凑过来看了看：“哟，这鞋底是够次的。哎，我说，你这后勤科长当得可比食堂主任上心多了。”
“在其位，谋其政。”傻柱放下鞋，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工人们穿着这样的鞋在车间里干活，容易出危险。”
于海棠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眼神柔和了下来：“周日我爸妈包了茴香馅饺子，点名让你去。你可别再推了啊！”
傻柱这次爽快答应了：“成，正好我也有事想向于叔叔请教。”
周日到了于家，气氛比上次轻松不少。于母亲自下厨，于父也不再端着架子，饭桌上甚至跟傻柱聊起了厂里管理的一些门道。
“后勤工作，管的是钱和物，最考验人的心性。”于父抿了口酒，“你搞的那个比价制度和定额管理，方向是对的，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太急，容易得罪人，也容易被人钻空子。”
傻柱虚心听着：“于叔叔，您说得对。我现在就发愁，有些老关系户，价格高质量次，可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合适的替代厂家。”
于父沉吟片刻：“工业局下周有个物资调配会，我带你去见见世面。记住，多看多听少说话。”
这无疑是个天大的机会！傻柱连忙举杯道谢。
从于家出来，于海棠送他到大院门口，夜风微凉。
“我爸可是头回带外人去这种会，”于海棠替他理了理衣领，动作自然，“你可别给他丢脸。”
“放心。”傻柱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一动，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于海棠脸一红，却没挣脱。
回到西合院，己是夜深。让傻柱意外的是，秦淮茹竟坐在他家门前的台阶上，像是等了很久。
“秦姐？”傻柱有些诧异。
秦淮茹站起身，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是几个红彤彤的苹果。“柱子，回来了。”她声音很轻，“我...我找着工作了，在街道的糊纸盒组，第一天开工，发了几个苹果，给你...给你拿几个尝尝。”
月光下，她的神色平静，带着一种认命后的释然，再没有了从前那种刻意的柔弱和算计。
傻柱愣了一下，接过苹果：“谢了秦姐。糊纸盒...累不累？”
“还好，靠力气吃饭，心里踏实。”秦淮茹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苦涩，却也有了几分久违的真诚，“以前...是姐魔怔了，对不住你。往后，咱们就当寻常邻居处着，成吗？”
傻柱看着她，点了点头：“成。”
看着秦淮茹消瘦的背影消失在月亮门后，傻柱掂了掂手里沉甸甸的苹果，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院里，似乎有些东西，真的在悄然改变。
但他也清楚，易忠海、刘海中虽然倒了，但他们在厂里、院里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后勤科的改革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屋里冷冷清清。桌上，是那份于父给他的物资调配会的邀请函。
新的战场，己经摆在了面前。
（第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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