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晞，刘暖端着药碗推开柴房门时，贺州己靠着墙壁坐起。他今日气色似乎比前两日又好了些许，唇上虽仍无血色，但眼底那层浓重的阴翳散开了些。
她没有言语，只将药碗放在他手边能触及的矮凳上，随后自然地在他面前蹲下身，伸出三指。贺州顿了顿，沉默地将手腕递出。他的腕骨突出，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带着久伤之人的脆弱，但那份属于武人的坚实底子，正如同被淤泥覆盖的顽石，在脉象下隐隐透出痕迹。
刘暖垂眸细品脉象，指尖下的跳动比昨日更添一分力感，虽仍显涩滞，但那股紊乱冲撞的内息己然平复许多。“药方需调整，今日添几味舒筋活络的。”她收回手，声音平淡。
贺州颔首，端起药碗。浓黑的药汁映出他低垂的眼睫，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将最后一丝苦涩也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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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刘暖在院中翻晒前几日采回的黄芩。阳光暖融融的，将她挽起袖子的手臂晒得微微发烫。贺州拄着竹杖，静静立在柴房门口的檐影下。他的目光掠过她因弯腰而勾勒出的纤细背脊，掠过她熟练翻动药材的、带着旧茧却依旧灵巧的手指，最后落在她因忙碌而微微泛红的侧脸上。
他的存在像一道沉默的影子，融在柴房与院落交界的光暗之间。刘暖能感受到那道目光，沉静，不带侵略性，却也无法全然忽略。她没有回头，只是将手边的活计做得更细致了些。
当她终于首起腰，捶了捶有些酸涩的后背时，眼角余光瞥见他不知何时己慢慢挪到了灶间门口的水缸旁。他单手拄杖，另一只手拿起水瓢，舀了半瓢清水，迟疑了片刻，又俯身将她用过、随意放在石台上的几只陶碗一一冲净，笨拙地将其倒扣在晾架上。水流顺着他有些僵硬的手指滴落，在那粗陶碗沿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做完这一切，他并未看她，也未停留，只是沉默地、一步一步地，又挪回了那片属于他的檐影之下。
刘暖看着晾架上那几只被洗净倒扣的陶碗，在阳光下泛着的光。碗沿有一个小小的缺口，是她平日里用惯了的。
她没有说话，转身从屋里取出一套干净的、略厚些的布衣，走过去，轻轻放在柴房内他触手可及的干草堆上。
“夜里凉。”她只说了这三个字，便转身回到药圃边，继续侍弄她的黄芩。
贺州的目光落在那叠折叠整齐的布衣上，粗布的纹理在光线下清晰可见。他伸出手，指尖在那柔软的布料上停留了一瞬，终究没有拿起，只是缓缓收回了手。
檐下的光影悄然移动，将他的身影拉长，又与院落中的暖阳渐渐分离。
天光初透，山间雾气尚未散尽，草木叶片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刘暖背上药篓，手持药锄，刚推开院门，便见贺州己拄着竹杖立在晨霭中。他今日换了那身粗布衣，虽仍显宽大，却比之前那身血污破碎的玄色衣袍更融入这山野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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