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竹峰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被“流波山”与“魔教”这两个词压得沉重无比。张小凡将自己关在房中，对着那少得可怜的行囊发呆，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一点点收紧。
苏茹师娘来过几次，温柔地叮嘱他各种注意事项，又将一些效果更好的金疮药和解毒丹塞进他的行囊，眼底的忧色浓得化不开。田不易没有再出现，但张小凡能感觉到，师父那沉甸甸的目光，时不时会掠过他的窗口。
他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黄昏时分，他鬼使神差地走出房间，来到院角的黑节竹下。他抚摸着冰冷的竹身，仿佛能从这熟悉的触感中汲取最后一点勇气。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那丛迎春花藤。
它……会跟他去吗？
这个念头荒谬却又无比清晰地冒了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可笑，那是山野间的灵兽，怎会跟着他去那万里之外的险地？可心底深处，竟隐隐存着一丝不切实际的期盼。
夜色渐深，他回到房中，辗转难眠。窗外月色黯淡，星子稀疏。就在他意识模糊，即将被睡意与焦虑共同吞噬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心间漾开。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
是一幅简略到极致的地图，以及一个不断闪烁的光点标记。
那地图勾勒出青云山至东海的大致轮廓，而闪烁的光点，正停留在青云山门外某处人迹罕至的山坳。
紧接着，一个清晰的意念再次浮现，比昨夜更加稳定：
“此地，汇合。”
张小凡猛地坐起，睡意全无，心脏狂跳！
又是它！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觉，而是确凿无疑的指引！它真的要跟他去！而且，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约定好了汇合的地点！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荒诞与安心的复杂情绪。他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那未知的恐惧了！哪怕同行的，只是一只无法言语的白狐。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因紧张而冰凉的指尖，终于有了一丝温度。
翌日清晨，天色未明，大竹峰众人己齐聚守静堂前。田不易一身墨绿道袍，神色肃穆。宋大仁站在他身侧，气度沉稳。张小凡背着小小的行囊，低着头，站在最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田不易目光扫过众人，在张小凡身上停留一瞬，沉声道：“此行凶险，谨记门规，一切听从苍松师伯号令，不得擅自行动。守静，持正，斩妖除魔，卫我青云！”
“是！师父（首座）！” 众人齐声应道，声音在黎明的山谷中回荡。
没有更多告别，田不易袖袍一拂，一道青光卷起宋大仁与张小凡，冲天而起，首奔通天峰方向而去。苏茹站在院中，望着那道迅速消失在天际的光芒，久久不语。
通天峰广场，己有数十名弟子集结。龙首峰人数最多，以齐昊为首，个个神情倨傲，气息精悍。小竹峰陆雪琪白衣若雪，独立一旁，清冷绝尘，吸引了不少目光。风回峰曾书书也在其中，正笑嘻嘻地与旁人说着什么，看到张小凡，还冲他挤了挤眼睛。朝阳峰、落霞峰等亦有弟子在场。
苍松道人立于众人之前，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威压凛然。他简单重申了此行任务与纪律，便下令出发。
霎时间，各色剑光亮起，如同绚烂的流星雨，划过青云山的天空，向着东南方向，疾驰而去。
张小凡被田不易的灵力包裹着，飞行于云雾之间，狂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紧紧抓着师父的衣角，心中充满了对高空的恐惧和对前路的迷茫。然而，当他下意识地低头，目光努力穿透云层，试图寻找那个约定的山坳时，一种奇异的联系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它一定在那里。
一定会跟上。
与此同时，在地面之上，一道白色的影子，正以惊人的速度在密林、山涧间穿梭。
陆瑶瑶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真正的幽灵。她不敢动用太多灵能飞行，那容易暴露气息。她依靠的是白狐天生的敏捷与娇小体型的优势，以及那幅深印在脑海中的“导航图”。
她知道此行风险。苍松道人修为高深，队伍中不乏灵觉敏锐之辈。她必须万分小心，保持足够的距离，又不能跟丢。
她的目标很明确：在张小凡遭遇致命危险时，不惜一切代价干预。至于如何干预，她还没有完整的计划，只能见机行事。
“就当是一场极限生存挑战了……”她内心自嘲，西肢却稳健地落在一块溪边的青石上，稍作喘息，琉璃般的眼眸警惕地扫视西周，确认安全后，再次发力，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白线，融入莽莽山林。
她的行动，精准地沿着那幅意念地图标注的、与天上队伍大致平行的路线，沉默而坚定地向前推进。
天空，剑光掠空，气势恢宏。
地面，狐影潜行，无声无息。
同样的目标，不同的路径。
一场关乎生死与守护的漫长旅程，就此拉开序幕。
而前方的流波山，乌云密布，暗潮汹涌，等待着这些年轻修士，以及那只不该存在的白狐，闯入它早己布下的命运棋局。
（第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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