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的夜，比大竹峰更冷，更喧嚣。
远处主殿方向的喧闹声、剑光破空声，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模糊地传来，更衬得这处分配给大竹峰的偏僻小院死寂一片。师兄们都被宋大仁带去参加什么抽签仪式了，房间里只剩下昏迷不醒的张小凡，和一只藏在窗棂阴影里的白狐。
陆瑶瑶一动不动，琉璃般的眼瞳在黑暗中闪烁着焦灼的光。她紧紧盯着榻上那个蜷缩的身影。
他被送回来时，浑身浴血，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苏茹师娘红着眼眶，与田不易一起为他运功疗伤，喂下丹药。田不易那张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斥骂，只是沉默地站在床边，宽厚的手掌微微颤抖。
那一刻，陆瑶瑶才真切地感受到，“七脉会武”不是话本里轻描淡写的西个字，而是拳拳到肉、鲜血淋漓的残酷。而张小凡的“惨胜”，代价是如此沉重。
田不易夫妇疗伤完毕后，便被掌门道玄真人遣人叫去商议要事。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张小凡偶尔因痛苦而发出的、细若游丝的呻吟。
月光从窗户的缝隙漏进来，照亮了他额角的冷汗，和露在薄被外、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臂。浓重的血腥味和苦涩的药味混杂在空气里，让陆瑶瑶的鼻子很不舒服，但更让她难受的，是心底那股冰凉的无力感。
她知道剧情，知道他会赢，会重伤，但她从未想过亲眼目睹时，冲击会如此巨大。那个会在厨房默默给她留饭的少年，那个手掌受伤会偷偷藏起来的少年，此刻像个破碎的玩偶躺在那里，生命之火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不行，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内心的声音在呐喊。
现代的记忆碎片般涌现——急救知识、护理常识……可在这里，全都苍白无力。她没有手，没有药，甚至无法靠近他。
等等……药？
她的目光猛地投向房间角落那个小小的包袱。那是苏茹师娘带来的，里面似乎有一些干净的布和瓶瓶罐罐。其中一个小玉瓶，散发着格外清冽的草木灵气，与她平日里汲取的月华灵气有些相似，却更加精纯、温和。
是了，青云门的灵药！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滋生。她记得苏茹喂他丹药时，似乎还用指尖蘸取过一种散发着清凉气息的青色药膏，涂抹在他额角的伤口上。
那药膏，或许有用？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遏制。她知道这极其冒险，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但看着张小凡那痛苦的睡颜，想到他为自己挡住柴棍的那只流血的手……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
她像一道真正的影子，悄无声息地从窗棂滑下，肉垫落在冰凉的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她警惕地竖起耳朵，确认院外无人，才弓着身子，迅速而轻盈地蹿到那个包袱旁。
包袱没有系紧。她用鼻尖小心翼翼地拱开一角，看到了里面的物事。几个药瓶，一叠干净纱布，还有那盒打开的、散发着清凉灵气的青色药膏。
就是它！
她伸出前爪，试图去扒拉那盒药膏，但爪尖笨拙，反而将旁边的空瓷碗碰得轻轻一响。
“铛啷——”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陆瑶瑶浑身毛发瞬间炸起，心脏骤停，猛地缩回爪子，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耳朵竖得笔首，捕捉着任何一丝危险的信号。
榻上的张小凡似乎被这声音惊扰，眉头痛苦地蹙紧，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娘……冷……”
没有其他人进来。
陆瑶瑶长长地、无声地舒了口气，冷汗（如果狐狸会出汗的话）几乎浸湿了皮毛。她定了定神，再次尝试。这次，她不再用爪子，而是低下头，用冰凉的鼻尖，极其轻柔地，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诛仙：重生为白狐【狐影仙踪】》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一点一点地将那盒药膏从包袱里拱了出来。
药盒是木质的，不重。她叼住盒子的边缘，费力地将其拖到床边。
接下来才是最难的。她无法打开盒子，也无法将药膏涂抹到那么高的床榻上。
她围着床榻焦躁地转了两圈，目光最终落在旁边一张矮凳上。她后退几步，猛地发力，娇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弹跳力，轻盈地落在了凳子上。高度正好与床榻持平。
现在，她与张小凡的脸近在咫尺。他能清晰地看到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感受到他微弱而灼热的呼吸。
她放下药盒，用两只前爪笨拙地抱住，用牙齿咬住盒盖，猛地一甩头——
盒盖开了！里面是晶莹剔透的青色膏体，清凉的灵气愈发浓郁。
她看着那药膏，又看看张小凡额角纱布边缘渗出的淡淡血痕，犯了难。怎么涂？
犹豫片刻，她伸出粉色的、带着细小倒刺的舌头，极其小心地，舔舐了一下那冰凉的药膏。
一股清凉之意瞬间从舌尖蔓延开来，带着勃勃生机。没错，就是这种感觉！
她不再迟疑，俯下身，用蘸满了药膏的舌尖，极其轻柔地、一遍遍地，舔舐着张小凡额角纱布边缘的皮肤，以及他紧蹙的眉心和干裂的嘴唇。
她的动作生疏而笨拙，带着野兽本能的舔舐伤口的意味，却又奇异地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柔。冰凉的药膏和的触感，似乎缓解了他的痛苦与焦渴，他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呓语也变得平静下去。
做完这一切，陆瑶瑶几乎虚脱。她趴在矮凳上，大口喘着气，舌头上还残留着药膏的清苦味道。
她看着似乎安稳了些的张小凡，内心那个吐槽役又忍不住冒头：“我这算不算无证行医？还是跨物种的……希望别被苏师娘发现，不然怕不是要被打断狐腿……”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和谈话声，是田不易夫妇回来了！
陆瑶瑶心中一惊，猛地从凳子上跳下，叼起那个空了的药盒，以最快的速度将其塞回包袱原处，用鼻子将包袱恢复成原样。然后，她像一道白色的闪电，倏地钻回了窗棂的阴影之中，将自己完美隐藏起来，只留下一双眼睛，紧张地注视着门口。
田不易和苏茹推门而入。苏茹第一时间走到床边，查看张小凡的情况。当她看到儿子眉宇间似乎舒展了许多，嘴唇也不再那么干裂，甚至额角伤处的血气也淡了些时，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不易，你看……”她轻声唤道。
田不易走过来，粗黑的手指搭上张小凡的腕脉，凝神感知片刻，黑脸上也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气息平稳了些，这‘清灵膏’药效倒是不错。”
苏茹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疑惑：“药效是很好，只是……这好的似乎比预想的快了些？”她目光扫过房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最终只当是儿子体质特殊或是自己关心则乱。
躲在阴影里的陆瑶瑶，听到他们的对话，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她看着苏茹细心地为张小凡掖好被角，看着田不易虽然依旧板着脸，却也在床边默默站了许久。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涌动。有冒险成功的后怕，有看到张小凡好转的欣慰，还有一种……参与了某种秘密的、微妙的联结感。
她和他之间，那场始于竹林投喂的无声共谋，似乎在这一夜，因为这一盒偷偷舔舐的药膏，而变得更加深刻，更加隐秘。
月光依旧清冷，透过窗棂，照亮了少年苍白的脸，也照亮了阴影里那双凝视着他的、琉璃般的眼眸。
这一夜，通天峰万丈光芒之下，在这间偏僻小屋的角落里，一缕微光，正以一种无人知晓的方式，悄然维系着另一缕微光。
（第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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