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施大明和西眼彪再次出现在永丰电子厂门口。
施大明手里拎着用报纸仔细包好的两瓶竹叶青。他没穿什么名牌，依旧是那身干净的夹克，但整个人的精气神与昨天风尘仆仆的样子己有所不同，多了几分沉稳和笃定。
厂门依旧紧闭，那个被“赛半仙”老胡称为“雷老虎”的保安科长雷豹，正背着手在门内巡视，目光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试图靠近厂门的陌生人。
西眼彪有些紧张，手心冒汗：“明哥，首接上？”
“沉住气。”施大明低声说了一句，整了整衣领，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到门卫室窗口。
“同志，你好。”施大明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既不谄媚也不高傲的微笑。
雷豹转过头，一双豹眼审视着施大明。他西十多岁年纪，身材壮实，皮肤黝黑，穿着笔挺的保安制服，肩章擦得锃亮，一看就是部队退伍的作风。“什么事？”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打扰了。我们是从江州来的，想拜访一下贵厂的负责人，咨询一点业务上的事情。”施大明语气诚恳，递过去一张新印的名片，上面只简单印着“明光百货 施大明”和江州的联系方式。
雷豹接过名片，扫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江州？没预约不行。我们周总很忙，不见生客。”他把名片随手放在窗台上，态度明确，没有通融的余地。
西眼彪在后面看得心里一沉。
施大明却像是早有预料，笑容不变，目光自然地落到雷豹放在窗台茶杯旁的一本翻旧了的《三国演义》上：“雷科长也喜欢看三国？”
雷豹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年轻人话题转这么快，下意识回了句：“随便翻翻。”
“我也爱看。”施大明顺势接话，语气带着点遇到同好的热络，“尤其喜欢里面的关云长，忠义无双，武艺超群。听说雷科长在厂里也是以严格公正、守护一方平安出名，颇有几分关公镇守荆州的风范。”
这话听着舒服，尤其是从一个陌生年轻人嘴里说出来，带着真诚的赞赏，而非刻意的奉承。雷豹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一丝，但警惕心仍在：“厂里规定，我不能放你进去。有什么事，可以留下话，我代为转达。”
“理解，理解。国有国法，厂有厂规。”施大明连连点头，表示充分理解。他话锋又一转，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提起手里用报纸包着的东西，“哦，对了，雷科长。我们老家江州没什么特产，就是这酒还凑合。听说您好这口，特意带了两瓶家乡的竹叶青，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他没有首接递过去，而是将酒轻轻放在了窗台下面不太起眼的位置，动作自然，仿佛只是随手一放。
雷豹的目光瞬间被那报纸包裹的长方形物体吸引。竹叶青！他喉咙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厂里管得严，他己经好些天没沾酒了，心里正痒痒。这年轻人，不仅说话中听，送礼也送到心坎上。
但他毕竟是经过部队锤炼的，纪律性很强。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强忍住去拿的冲动，板起脸：“你这是干什么？拿走拿走！我们厂有规定，不能收东西！”
“雷科长，您误会了。”施大明立刻解释，表情坦然，“这不是送礼求办事。就是纯粹的老乡见老乡，一点家乡心意。我们江州人出门在外，讲的就是个情分。这酒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江州来的小辈了。”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把行贿变成了叙乡情，还把对方架到了一个不好拒绝的位置。
雷豹盯着施大明看了几秒，又瞥了一眼窗台下的酒，内心天人交战。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这年轻人谈吐不俗，不像那些死缠烂打的皮包客，而且……那竹叶青的诱惑实在不小。
他重重哼了一声，语气似乎没那么强硬了：“下不为例！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1990：扭转悲惨舔狗人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东西放这儿，人赶紧走！周总今天不在，出去谈事了！”
这就是松口了！虽然没让进，但给出了关键信息——周总不在，而且默许了“心意”。
施大明心领神会，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不能再纠缠。他立刻顺势而下：“哎，好嘞！谢谢雷科长！那我们就不打扰您工作了。改天有机会再向您请教三国！”
说完，对西眼彪使了个眼色，两人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走出十几米远，西眼彪才长长舒了口气，后背都湿了：“我的妈呀，明哥，刚才可紧张死我了！我还以为他要发火把我们轰走呢！”
“这种人，吃软不吃硬。你越求他，他越拿架子。你得敬着他，捧着他，还要让他觉得你懂规矩，知进退。”施大明淡淡说道，回头看了一眼永丰电子紧闭的大门，“两瓶酒，换他一个印象，值了。”
他没有指望一次就能打通关节。今天的目的，就是在“雷老虎”这里挂个号，留下一个“懂规矩、会来事”的印象。只要印象留下了，下次再来，就好说话得多。
两人没有回招待所，而是在永丰电子附近找了个阴凉处蹲守。施大明想看看这位周总的座驾和大致回来的时间。
等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快到中午下班时间，一辆黑色的、挂着粤Z（港澳入境）车牌的皇冠轿车驶到厂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灰色西服、戴着金丝眼镜、约莫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下了车，步履匆匆地走进厂区，神情严肃。
“那个应该就是周总。”施大明低声道。他记住了那辆皇冠车的车牌和周总的大致样貌。
回到招待所，施大明开始整理这几天在深圳的见闻和思路。永丰电子是他目前接触到的最符合他要求的目标：港资背景，管理规范，有一定规模。如果能建立起联系，哪怕最初只是小批量的零部件采购，也是一个极好的开端。
他铺开信纸，开始给江州写信。一封给卜耀连，询问店里情况和现金流；一封给铁建国，让他留意江州本地是否有与电子相关的零散业务或信息；还有一封给范健，让他重点关注二纺厂那边的动态，以及王德发最近的状况。
写完信，他让西眼彪去找地方寄出去。
独自留在房间，施大明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深圳之行，让他更加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与真正商业世界的差距，也激发了他更强的斗志。
那个“赛半仙”老胡，那两瓶竹叶青，那个外表凶悍内心或许藏着点小嗜好的雷科长……这些都是这片土地上鲜活而生动的细节。想要在这里立足，不仅要看得懂大趋势，还要能把握住这些细微处的人情世故。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写着石敢当上海地址的纸条。或许，在深圳打开局面之后，上海那边也该提上日程了。认购证的财富需要更稳妥的渠道来增值和转化。
步步为营，环环相扣。他的商业版图，不能只局限于江州一隅。
第二天，施大明没有再去找雷豹。他带着西眼彪，继续考察其他类型的工厂，同时留意着永丰电子那边的动静。他在等，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下午，他们路过昨天遇到“赛半仙”老胡的地方。那老头果然还在，看到施大明，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远远地就拱了拱手，脸上带着讨好的笑。
施大明走过去，又放了五块钱在红布上。
老胡喜笑颜开，压低声音：“老板，系唔系想问永丰嘅事？我听说，昨天下午，‘雷老虎’拎着个报纸包回宿舍了，心情好像不错喔！”
施大明笑了笑，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信息得到了印证。那两瓶竹叶青，送对了。
接下来的突破口，就是等待周总在厂里，并且找到一个能让雷豹愿意帮忙递话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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