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来的小内侍半弓着腰,双手捧着件紫貂斗篷递过来。玄色锦缎面儿摸着手感紧实,掀开一角,里头的紫貂毛厚得能攥出绒来,油亮油亮的 —— 这成色,宫里的珍品没跑了,寻常勋贵家里,连边儿都摸不着。领口那圈金线如意云纹绣得细,针脚密得看不见头,不扎眼,却透着股子说不出的贵气,一看就是皇后亲手嘱咐绣的。
朱高煦接过来时,只觉着手心里沉得慌,暖意顺着指缝往骨子里钻。母亲这份心来得正好,刚被老大老三的 “关怀” 搅得发凉的心口,像忽然捂了块热炭。可他指尖着锦缎,眉头又皱起来:这斗篷太扎眼了。明日阅兵,满场不是盔甲就是寻常裘服,他穿这个出去,不等于举着牌子喊 “皇后疼我,我汉王圣眷正浓”?
是纯粹的母子心,还是母亲在不动声色地帮他撑场面、提醒旁人别欺负他?朱高煦盯着斗篷上的云纹,忽然发觉自己也开始用老朱家那套 “揣度人心” 的法子想事儿,心里头竟有点发闷 —— 连亲妈都要猜,这日子过得也太憋屈了。
“劳烦公公回去复命,” 他转过身,朝着坤宁宫的方向规规矩矩作了个揖,声音放得稳,“替臣谢过母后恩典,明日臣一定裹得严实,绝不让母后挂心。”
小内侍应了声退下,他捧着斗篷还在琢磨:是供在衣柜里免得惹眼,还是真穿上?没等想明白,前院忽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动静 —— 有仪仗落地的闷响,有王府管事跑起来带风的脚步声,紧跟着,一声高得能掀了屋顶的唱喏炸过来:
“太子殿下 —— 驾到!”
朱高煦手猛地一松,斗篷下摆 “扫” 过桌角那方研好墨的砚台,几滴浓墨 “啪” 地溅在玄色锦缎上,晕开一小片黑渍。他盯着那片墨渍,脑子嗡嗡的:谁?太子?朱高炽?
那个走三步喘两步、恨不得把东宫当自己床的胖大哥,居然会亲自出宫,来他这汉王府?
黄鼠狼给鸡拜年 —— 能安什么好心!
这念头跟火星子似的窜出来,比老三送点心时还让他发怵。点心能赏给下人,太子来了他能关大门?这明摆着是来 “验货” 的,看他是不是真病得爬不起来,看他还敢不敢跟东宫叫板!
他手忙脚乱把斗篷塞给旁边的侍女,声音都有点发紧:“快!叠好收起来!别让太子瞧见!” 接着深吸一口气,使劲揉了揉脸,挤出原主那副 “天老大我老二” 的混不吝模样,只是眼底还藏着对这位太子大哥的本能警惕,大步往院外迎。
刚跨出书房院门,就见几个东宫内侍小心翼翼地搀着个圆滚滚的身影,慢悠悠挪过庭院。朱高炽今日穿了件杏黄常服,衣襟上绣着蟠龙纹,可那料子裹着他的身子,龙纹被撑得跟打了褶的面团似的,连腰带都勒出一圈,天家威严没见着多少,倒透着股子笨拙的臃肿。他脸上还是那副温吞的笑,额角却沁着层细汗,呼吸声粗重,走几步就得停一下 —— 显然这几步路,己经累着他了。
“大哥怎么来了?小弟没提前备好仪仗,有失远迎!” 朱高煦赶紧上前,依着兄弟礼作了个揖,语气故意放得粗豪,带着点原主对太子的不服气,听着就没多少真敬意。
“二弟…… 不必多礼。” 朱高炽的声音温温的,还带着点气短的停顿,抬手虚扶了一下,“为兄是听说…… 你前些日病得重,心里…… 总放不下。今日得空,就想着亲自来看看。咱们兄弟,不讲那些虚礼。”
他说话时,目光早不着痕迹地把朱高煦扫了一遍 —— 从头发丝到鞋尖,尤其在他脸和手背上顿了顿,大明憨王:我在永乐朝苟命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大明憨王:我在永乐朝苟命最新章节随便看!那眼神跟沾了水的棉纸似的,轻轻蹭过,却透着股子审视的劲儿。
朱高煦被看得后背发毛,心里警铃响得快炸了:来了来了!这胖子是真来查岗的!他赶紧侧身让开道,故意往粗了说:“大哥快进屋坐!我这地方简陋,比不得东宫宽敞,您别嫌挤。”
“二弟说笑了。” 朱高炽在内侍的搀扶下挪进书房,眼睛却没闲着,扫过墙角那副锃亮的盔甲(那是朱高煦前些日子练手时摆的),又掠过书桌上没动过的笔墨,最后落在侍女刚收进匣子的紫貂斗篷上 —— 那匣子没关严,露了点玄色锦缎边,他眼神微微顿了顿,随即又恢复了那副温吞模样,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落座又是一番折腾,侍女早搬了张加宽的椅子,还垫了两层软垫,朱高炽坐下去时,椅子 “吱呀” 响了一声。侍女奉上刚沏的茶,他只捏着杯沿抿了一口,就把杯子放下,看向朱高煦,满脸 “兄长关怀”:“二弟身子…… 可大好了?那日听你说‘吃嘛嘛香’,为兄还松了口气,后来细想…… 又怕你是为了让父皇母后放心,硬撑着说的。要是还有哪儿不舒服,千万别瞒着,太医院的好太医…… 为兄给你请。”
来了!“吃嘛嘛香” 这茬儿果然没过去!
朱高煦心里一跳,脸上却故意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抬手拍了拍胸脯,“砰砰” 响:“劳大哥惦记!早好利索了!咱这身子骨,打小就耐造,一点风寒躺两天就没事!那天就是跟父皇随口说的,没别的意思!昨儿晌午我还啃了俩酱肘子,骨头都嚼得嘎嘣响!”
他故意把话说得糙,还配合着做了个啃骨头的动作,力图把 “西肢发达、头脑简单” 的武夫形象焊在脸上 —— 反正原主就是这德行,朱高炽也信这套。
朱高炽脸上的笑深了点,眼角的褶子都堆起来了,可眼底却沉了沉,手指捻着腕上那串沉香木念珠,慢悠悠道:“那就好…… 那就好。父皇也是望子成龙,说话急了些,二弟能懂他的苦心,是好事。不过…… 你这性子也不必强改,咱朱家以武立国,二弟勇冠三军,本就是国家栋梁。”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随意得像拉家常:“对了,方才为兄进来时,好像瞧见…… 三弟府上的人也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朱高煦心里 “咯噔” 一下 —— 东宫的眼线也太厉害了!老三送点心才多久,这胖子就知道了?这是想打听他跟老三的关系,看他们会不会联手?
他立刻摆出嫌恶的表情,撇了撇嘴:“嗨!还能有什么事!没头没脑送了盒点心来,甜腻腻的,跟沾了糖精似的,哪是爷们儿吃的东西!我嫌腻得慌,首接让下人分了。大哥您也知道,我跟老三向来不对付,他忽然来这么一出,我还觉得别扭呢!”
他故意把 “不对付” 说得大声,还翻了个白眼,把 “粗人不懂兄弟情” 的戏码演到底。
朱高炽静静地听着,脸上笑意没断,手指却停了停念珠,眼神在朱高煦那副 “没心机” 的抱怨里转了圈,没多说什么。过了会儿,他才缓缓点头:“三弟也是一片好意,二弟别多心。罢了,你身子刚好,明日还要阅兵受累,为兄就不多扰了。”
说着,他在内侍的搀扶下,费劲地站起来 —— 那圆滚滚的身子挪起来,得两个人一边一个扶着,才稳当。
朱高煦心里巴不得他赶紧走,嘴上却还得装样子:“大哥不再喝杯茶?刚沏的,还热着。”
“不了,东宫还有事等着处理。” 朱高炽摆了摆手,慢慢往外挪。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住脚,回过头看向朱高煦,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慢悠悠补了句:
“二弟啊…… 如今倒是…… 越发会说话了。”
这话轻飘飘的,却像根针似的扎进朱高煦心里。他脸上的憨笑差点挂不住,手悄悄攥紧了 —— 这胖子,是听出他话里的虚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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