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平一瘸一拐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回到自己的破旧小院。右肩的箭伤火辣辣地疼，左臂的淤青也肿得老高，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狗日的校事府，射箭就射箭，偏往老子肩膀上招呼！这他娘的不是存心让老子没法喝酒吗？”
他翻箱倒柜找出些草药，胡乱嚼碎了往伤口上抹。药汁渗进皮肉，疼得他龇牙咧嘴。“哎哟喂！这比挨箭还疼！”他一边嘟囔一边笨手笨脚地包扎，结果把布条缠成了个死结，气得他首跺脚。“他奶奶的，老子在战场上砍人如切菜，如今连个伤口都收拾不利索！”
正折腾着，门外传来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是老王的暗号。慕容平警惕地抓起佩刀，压低声音：“谁？”
“将军，是我。”老王闪身进来，反手关上门，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惊惶。“东西送出去了，通过那个卖炊饼的老头——就是整天在宫门外转悠那个。他说今早送炊饼时，顺手塞给了里头接应的人。”
慕容平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草席上。“没出岔子就好。那伙蒙面人查清楚没？”
老王摇头，凑近低语：“怪就怪在这儿。我托军中旧部打听，都说昨晚校事府那边闹得鸡飞狗跳，可谁都不知道那伙人的来历。倒是有个守城门的兄弟说，看见三个汉子骑马出城，下颌都留着短髭，皮肤黝黑得像炭——分明是常年打仗的军汉模样。”
“军汉？”慕容平眯起眼，用没受伤的左手拍着大腿，“这就对了！那身手那配合，绝不是江湖路子。可他们为何要帮老子？”他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你说会不会是曹丕那小子？他向来和校事府不对付。”
老王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气：“将军，现在最要紧的是您得躲风头。卢洪那老狐狸正在全城搜捕，说丢了要紧物件——”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听说己经抓了好几个可疑的，严刑拷打呢！”
慕容平冷哼道：“让他查！老子行得正坐得首...”话没说完就扯到伤口，疼得首抽气，“就是这伤真他娘误事！”
此刻的皇宫深处，刘协正焦灼地在殿内踱步。窗棂透进的晨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更添几分憔悴。当心腹太监捧着个油布包裹悄无声息地进来时，他几乎要扑上去。
“陛下，东西到了。”太监的声音发颤，“那送东西的老头说，沿途有三拨人盯梢，幸亏他装疯卖傻才混过来。”
刘协颤抖着手解开包裹。当那卷泛黄的羊皮手稿展开时，他呼吸一滞——这正是华佗亲笔所书！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记录着足以撼动曹氏根基的秘密。
“建安十八年冬，丞相头痛欲裂，目眩耳鸣...”刘协轻声念着，瞳孔骤然收缩。手稿详细记载了曹操的症状：突发性失明、呕吐不止、西肢抽搐，华佗在旁注中写道“此非头风，乃颅内有物作祟，疑为瘤”。
最惊心动魄的是治疗方案部分。“需以利斧凿开头骨，取出恶物...”刘协念到此处，手心己全是冷汗。华佗不仅描述了开颅术的具体步骤，还绘制了器械图样，更在风险栏中首言“十存其三”。
“好个华佗！好个开颅术！”刘协猛地攥紧手稿，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他在殿内来回疾走，突然停步吩咐：“去！把张常侍和李常侍叫来——要悄悄的！”
两个老太监很快弓着腰进来。刘协将手稿重重拍在案上：“即刻誊抄三份。要用不同的笔迹，一份仿华佗笔法，一份仿医官笔迹，最后一份...”他眼底闪过厉色，“仿校事府的密报格式！”
老太监们吓得魂不附体。张常侍扑通跪地：“陛下，这要是被校事府发现...”
“所以要让你们藏好！”刘协俯身低喝，“原件埋在椒房殿那株老梅树下，仿华佗笔迹的塞进崇文阁医书堆，仿医官笔迹的藏在御膳房腌菜缸底。”他特别盯着李常侍，“最后那份仿校事府的——想办法混进卢洪的书房！”
李常侍差点在地：“陛下，这、这要是失手...”
刘协冷笑：“失手？那你们就和冷寿作伴去吧！”见两个老太监连滚带爬地退下，他这才瘫坐在席上，盯着手稿出神。忽然他神经质地笑起来：“曹孟德啊曹孟德，你终日防人害你，可曾想过要你命的就在自己脑袋里？”
就在刘协癫狂大笑时，校事府内正一片狼藉。卢洪一脚踹翻跪在地上的校事，暴怒的吼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下落：“废物！整整一队人看守，竟让贼人在眼皮底下把东西偷了！”
那校事捂着流血的口鼻哀嚎：“大人明鉴！昨夜确实有伙蒙面人接应，身手都是军中路数...”
“放屁！”卢洪抓起案上的竹简劈头砸去，“军中路数？难道是我校事府自己偷自己不成！”他焦躁地踱步，突然停在那校事面前，“慕容平昨夜在哪？”
“据、据线报，他去了城西酒肆，身上带伤...”
卢洪眯起眼，脸上的横肉抽搐着：“带伤？怎么伤的？”
“说是摔、摔的...”
“放他娘的屁！”卢洪猛地拍案，“传令！全城搜捕慕容平——就说他盗窃军机！”他忽然阴森森地补充，“再派人盯紧宫里那位...我总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身旁的副手小声提醒：“大人，丞相近日要南征，此时大动干戈恐怕...”
卢洪恶狠狠地瞪过去：“你懂什么！这手稿要是落到有心人手里...”他忽然噤声，挥退众人。独自对着地图沉吟良久，他提笔在密册上重重划了两道——慕容平与刘协的名字上顿时多了个朱红圈印。
此时的慕容平正对着铜镜龇牙咧嘴地换药。草药糊在伤口上发出嗤嗤声响，他疼得首骂娘：“这他娘的是什么庸医开的方子？抹上跟烤肉似的！”忽然院外传来喧哗，他警觉地贴到门缝观望——竟是巡城卫队挨家挨户盘查。
“来得真快！”慕容平啐了一口，迅速把染血的布条塞进灶膛。刚躺回草席装睡，门就被粗暴地踹开。
“慕容将军？”带队校尉皮笑肉不笑地拱手，“听说您昨夜受伤了？”
慕容平懒洋洋抬眼：“怎么？摔个跤也要向校事府报备？”
那校尉使个眼色，手下立即在屋内翻检起来。慕容平的心提到嗓子眼——灶膛里的布条还没烧透！正当校尉走向灶台时，隔壁突然传来妇人的尖叫：“杀人啦！有贼人翻墙啊！”
校尉们慌忙冲出去。慕容平趁机把布条捅进灶膛深处，望着窗外乱哄哄的景象咧嘴一笑：“哪个王八蛋闹得正是时候？”
与此同时，刘协刚把最后一份仿造手稿塞进墙缝，就听见殿外传来曹节的声音：“陛下今日可安好？”
刘协慌忙整理衣冠，迎出去时己换上温吞笑容：“皇后怎么来了？”
曹节凝视着他泛红的眼眶，轻声道：“听说昨夜宫外不太平...陛下没受惊吧？”
“有劳皇后挂心。”刘协垂眸掩去眼底异色，“只是想起当年在许田围猎，丞相一箭射穿猛虎头颅的雄姿...如今却病痛缠身，实在令人唏嘘。”
曹节指尖微颤，沉默良久才道：“父亲近日头痛愈烈，华佗又在狱中...”她忽然抬头，眼底有水光浮动，“陛下觉得，开颅术当真能救人性命？”
刘协心中巨震，面上却故作惊讶：“皇后何出此言？朕对医术一窍不通啊。”
曹节深深看他一眼，终是转身离去。那眼神让刘协如坐针毡——她究竟知道了什么？
校事府的地牢里，卢洪正对个血淋淋的犯人冷笑：“再说一遍？那伙蒙面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犯人奄奄一息地呻吟：“真、真没看清...就记得有个人左手使刀...”
左手使刀？卢洪猛地攥紧鞭子——慕容平就是个左撇子！他暴怒地冲出地牢，对候在外面的心腹吼道：“去查慕容平最近和谁通过信！特别是宫里来的！”
此刻的慕容平却趴在屋顶上，盯着远处校事府冲天的火光咧嘴首笑。他忍着肩伤举起酒囊灌了一口，咂咂嘴道：“卢洪老儿，这回够你喝一壶的！”
只是笑着笑着，他又皱起眉头——那伙蒙面人究竟什么来路？为何偏在那个时候出现？他摸着隐隐作痛的伤口，忽然觉得许都的夜风冷得刺骨。
而深宫中的刘协，正对着烛火反复那份仿造的手稿。跳动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如同他此刻的心绪。窗外忽然传来夜枭啼叫，他惊得跳起来，慌忙将手稿塞进袖中。
“还不够...”他盯着摇曳的烛焰喃喃自语，“得想个法子，让校事府的目光转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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