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的河水轰鸣着，水汽扑面而来。努尔哈赤却像被钉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死死盯着河滩上那些杂乱的脚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那不是一个人 的脚印，大小不一，方向散乱，旁边还有篝火燃烧后留下的黑色灰烬，以及一些随意丢弃的、啃得精光的骨头。
有人在这里活动过，而且不止一个！是猎人？还是……额尔衮大叔和路上偶遇商队都提到过的，那些在荒野中游荡、劫掠落单行人的匪徒？
恐惧像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刚刚走出密林的短暂喜悦。他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将自己重新隐匿在茂密的灌木丛后，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仔细观察着河滩和對岸。
河面宽阔，水流湍急，比之前的柴河要凶险得多。對岸的山峦看起来不再那么遥不可及，但如何渡过这条大河，成了一个几乎无法逾越的难题。更可怕的是，他无法确定留下这些痕迹的人是否还在附近，或者是否会再次回到这里。
疲惫、饥饿、干渴，再加上这新的、迫在眉睫的威胁，让努尔哈赤几乎崩溃。他蜷缩在灌木丛后，感到一阵阵眩晕。难道千辛万苦走出密林，却要困死在这河边，甚至落入匪徒之手？
不！他猛地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和腥甜的血味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不能死在这里！弟弟们还在等他！他必须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开始强迫自己冷静分析。首先，需要确认那些人的去向。他仔细观察脚印的方向，大部分指向河流上游，也有一些往下游而去，无法判断他们主力去了哪里。灰烬己经冰冷，说明他们离开有一段时间了。但会不会留下暗哨？
他不敢贸然行动，决定先隐蔽起来，观察一段时间，同时寻找食物和水源补充体力。他在离河滩稍远、但视野相对开阔的高处，找到一个被藤蔓半遮掩的石缝，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这里既能观察到河滩的大部分情况，又足够隐蔽。
他放下包袱，感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脚上的水泡早己溃烂，和破靴子黏在一起，每动一下都撕心裂肺地疼。他忍着痛，用猎刀小心地割开靴子，查看伤口。情况很糟糕，化脓了，散发着不好的气味。他找到几种额尔衮大叔提过的、有消炎作用的草药，嚼碎了敷在伤口上，又撕下内衣相对干净的布条包扎好。
干渴是眼下最迫切的问题。他不敢去河边取水，那太暴露了。他只能依靠收集宽大叶片上的露水，或者寻找一些多汁的植物根茎。饥饿感也如同火烧，包袱里早己空空如也。他必须在附近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
幸运的是，这片靠近河流的区域，植被比密林里丰富一些。他发现了一小片野山药，费力地挖出几块根茎，虽然生吃味道涩口，但能提供宝贵的淀粉。他还设了几个简单的套索，希望能抓到点小动物。
整个下午，他都躲在石缝里，一边处理伤口，啃着生山药，一边目不转睛地监视着河滩。时间一点点过去，河滩上除了几只水鸟飞落，再没有任何动静。夕阳将河水染成一片金红，轰鸣声似乎也低沉了许多。
难道那些人真的走了？努尔哈赤心里犹豫不决。是趁天黑冒险去河边取水，并寻找渡河的方法，还是继续等待，等到明天天亮？
夜晚渡河太危险，水流看不清，河底情况不明。但等到明天，万一那些人回来了呢？
就在他踌躇难决时，他的目光被河对岸的景象吸引了。对岸靠近水边的一片树林上空，惊起了大群的飞鸟，盘旋着，迟迟不肯落下。
有情况！努尔哈赤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他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对岸。过了一会儿，隐约看到对岸树林边缘似乎有人影晃动，还有……类似车轮滚动的声音？但因为距离和光线，看得并不真切。
是商队？还是……那伙人的同伙？
无法判断！但對岸显然也不平静。这让他渡河的念头更加动摇。前有大河拦路，对岸情况不明，身后可能还有匪徒窥伺……他感觉自己陷入了绝境。
夜幕再次降临，比在密林中更加寒冷。河风的湿度很大，带着刺骨的寒意。努尔哈赤蜷缩在冰冷的石缝里，伤口一阵阵抽痛，饥饿和干渴折磨着他，对未知的恐惧啃噬着他的意志。他紧紧握着猎刀，望着黑暗中奔腾咆哮的河水，和对岸那片完全陌生的、隐藏在夜幕下的土地。
哈达部在哪里？互市又在哪里？这一切的艰辛和危险，真的值得吗？
没有人能给他答案。只有河水的咆哮，像是大自然无情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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