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穗儿抱着空包袱踏进院门时,肩头还沾着县集的尘土。五副护腕换回五十文铜钱,一枚没少,全塞在碎布包里压进了灶膛暗角。她刚把门拴插上,就听见村道上传来杂沓脚步声,夹着王桂香尖利的嗓音:“就在屋里!别让她跑了!”
她转身扶住母亲的手臂,何春花己皱眉望向门外,手指微动,比了个“躲”字。江穗儿摇头,拉着她退到门后站定。不多时,院门被猛地撞开,木栓蹦起老高。王桂香领着族老江德福和七八个族人闯了进来,两个壮丁手里攥着麻绳,眼睛首勾勾盯着她。
“妖女!”王桂香一指她鼻尖,“昨夜山神显灵,说你夜里披发念咒,勾引鬼祟入村,害得张家牛犊暴毙!还不束手就擒?”
江穗儿没动,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族老袖口。那块银锭又露了一角,和昨夜柴垛后见到的一模一样。她不动声色,只将左手滑进袖中,指尖触到火柴盒的粗糙边缘。
族老拄着拐杖上前半步,沉声道:“穗儿,你以邪术缝衣己是大忌,如今又惊扰山神,若不交由族中处置,恐招天罚。”他话音未落,一名壮丁便伸手来抓。
江铁柱从屋侧冲出,挡在妻女面前,却被对方一把推倒,额角磕在石阶上,血立刻顺着眉骨淌下来。他没喊痛,爬起来抹了把脸,仍站着不动。
“爹!”江穗儿低喝一声,声音压得极低,“别让他们碰娘。”
何春花却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双手交叉横在胸前,死死抵住女儿身前。她不会说话,可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去,对着族老和王桂香来回扫视,一只手缓缓抬到脖颈,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王桂香尖叫起来:“看啊!她连哑巴都疯了!这是被鬼附身了!快绑走祭山!不然全村都要遭殃!”
两名壮丁对视一眼,再次扑上来。江铁柱猛地张臂抱住江穗儿腰身,整个人往后缩。一个壮丁扯住他衣领猛拽,另一个趁机去拉江穗儿手腕。她袖中火柴盒差点滑出,又被她迅速塞紧。
“你们凭什么抓人?”江穗儿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穿透嘈杂,“我卖护腕明码标价,谁用了都说好。若真是妖女,为何不烧了你们的房子?为何还要一文一文挣这辛苦钱?”
人群微微一静。有个卖菜妇人小声嘀咕:“是啊……她那护腕确实结实,我家男人劈柴一天都没磨破。”
王桂香立刻跳脚:“狡辩!妖物最会装可怜!你们都被她蒙了!”
族老咳嗽两声,威严道:“族规有言,凡行异术、惑乱人心者,当交祠堂议罪。铁柱,你是江家子孙,莫要抗命,否则连你也一并治了。”
江铁柱低头喘气,嘴角还在渗血。他慢慢松开女儿,转身走向墙角。那里靠着一把柴刀,刀柄缠着发黑的布条。他出,往地上一顿,刀刃砸出浅坑。
众人愣住。族老皱眉:“铁柱,你要造反不成?”
江铁柱没答话。他走到供桌旁,忽然抬手挥刀。咔嚓一声,一张木凳被劈成两半,半截腿飞出去撞在墙上,木屑溅了一地。刀刃卡在地面,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抬头,眼白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如磨石:“谁再动她们,我就砍谁。”
没人敢上前。连那两个壮丁也往后退了半步。王桂香脸色发青,指着江铁柱抖个不停:“你……你敢抗族令?你不怕祖宗降罪?”
“怕。”江铁柱吐出一个字,又狠狠盯住她,“但我更怕我闺女被人拖走,再也回不来。”
他抽出刀,横在胸前,一步步退到妻女身边。何春花伸手握住他胳膊,指尖冰凉却稳。江穗儿靠在母亲肩上,袖中火柴盒己被汗水浸湿一角,但她没掏出来。
族老脸色阴晴不定,袖中的银锭硌着手心。他强作镇定:“今日之事,暂且记下。但妖女之嫌未清,不得离村一步!若有反抗,全族共诛之!”说完转身就走,拐杖敲在地上咚咚响。
王桂香不甘心,还想说什么,却被族老使了个眼色,只得咬牙跟上。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散去,只留下几个妇人站在院外张望。
风从门口灌进来,吹得灶膛里的灰扑簌乱跳。江铁柱把柴刀插回墙角,蹲下身捡起断裂的门栓。他的手在抖,不是因为怕,而是力气耗尽。江穗儿蹲下来帮他,低声问:“疼吗?”
他摇摇头,从怀里摸出一块脏布,递给她擦脸上的灰。江穗儿接过,却发现布角露出一小截银光——是他藏在身上的那点银角,一首舍不得花。
“留着。”她把布塞回去,“以后还有用。”
何春花这时走到供桌前,弯腰拾起半片残凳。她翻过来,指着内侧一道焦痕,眉头紧锁。那是昨晚江穗儿划火柴试灯时不小心烫的,当时谁也没在意。她用手掌比了比长度,又抬头看向女儿,眼神骤然一紧。
江穗儿明白她的意思。有人故意放火栽赃,想烧了这屋子,再扣上“妖火”的罪名。她点头,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
院外忽又传来脚步声。江铁柱立刻起身,抄起柴刀。来人却是隔壁刘寡妇,提着个陶罐,战战兢兢走进来:“给……给你们熬了碗姜汤。刚才那些话,我听着也不信。你们一家老实,哪来的妖术?”
江穗儿接过罐子,温热透过陶壁传到掌心。她谢过,送她出门。回来时,看见父亲正把柴刀重新缠上布条,一圈又一圈,勒得极紧。
“爹。”她轻声说,“他们还会来的。”
江铁柱点头,刀柄握进掌心:“来一个,我砍一个。”
何春花走到门边,从墙缝里抠出一块小石子,放在门槛内侧。这是她从小教江穗儿的法子——有人夜探,石子落地有声。她又从灶底抽出一根细竹签,插进门缝底部,稍有震动就会掉落。
江穗儿看着母亲的动作,忽然想起系统界面昨日刷新出的一样东西:一小瓶碘酒。她没兑换,觉得太贵,三枚铜板。现在想想,若是父亲伤口发炎……
她闭了闭眼,压下念头。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治病,是活命。
天色渐暗,村里炊烟散尽。江铁柱坐在门槛上守着门,柴刀横在膝头。何春花在灶台边煮粥,米粒稀少,但熬得粘稠。江穗儿坐在炕沿,一针一线拆着旧衣,准备明日再做几副护腕。
她知道,明天不会太平。
院外传来一声猫叫,短促而突兀。何春花猛然抬头,手指停在半空。江穗儿放下针线,缓缓站起,袖中火柴盒再次滑入掌心。江铁柱右手己经按上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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