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苗箱里的小苗一天一个样。
玉米苗抽出了第二对叶子,嫩绿嫩绿的,带着茸毛。南瓜苗个子蹿得最快,肥厚的子叶像两个小巴掌。豆角苗纤细些,但也都首挺挺地立着。
我每天记录它们的生长,在本子上画歪歪扭扭的示意图,标注日期和高度,像个虔诚的科学家。平安大概看出这些东西对我很重要,现在路过育苗箱,不仅不龇牙了,还会小心翼翼地绕开,生怕自己的大尾巴扫到。
陈大爷来看过一次,捻着几片叶子看了看,点点头:“长得不错,根应该扎稳了。再等十来天,就能考虑间苗移栽了。”
这话让我干劲十足。趁着某个下午外面风小了点,气温显示零下三十五度(相对“暖和”了),我全副武装,拎着新买的铁锹和扫帚,冲到后院准备执行“清雪刨地”的第一步。
结果一铁锹下去,只在压得瓷实的雪壳上留下个白印,震得我虎口发麻。这雪经过一冬的压实、融化、再冻结,硬得跟混凝土似的。
我不信邪,换了个地方,用尽全力再捅一下,这次锹头勉强进去半掌深,出都费劲。
“我靠……”我拄着铁锹喘气,热气在面罩前凝成白雾。光是清理出能下脚的地方都这么难,翻地?翻个屁!
陈大爷隔着窗户看到我的狼狈相,用对讲机(我们最近用这个短距离联系,比喊话方便)叫我:“林丫头,回来!急不得!那地现在刨不动,等化冻!”
我灰溜溜地撤回屋里,摘掉冻硬的面罩,头发眉毛都结了层白霜。平安凑过来,舔舔我冰凉的手。
“出师未捷身先死啊。”我瘫在沙发上,有点泄气。
陈大爷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笑意:“正常。我那把老骨头早就试过了。等着吧,化雪的时候,地会变得又黏又软,那才好下手。现在硬碰硬,累死也没用。”
道理我都懂,但看着物资一天天减少,心里还是火烧火燎。
然而,末世最擅长的就是打脸。
就在我以为气温会这样一点点缓慢回升时,两天后的夜里,温度计的水银柱毫无征兆地猛地跌了回去。
零下西十五度,五十度……狂风卷着新雪和冰粒,砸在窗户上噼啪作响,比最冷的三九天还吓人。屋里的发电机都似乎发出了更沉重的轰鸣。
我第一反应就是冲向育苗的房间。
尽管有泡沫箱和自发热源,但室温的骤降还是让箱内温度跌破了十度。我手忙脚乱地把箱子搬到离暖气出风口更近的地方,又给它裹了层旧毯子,像个给生病孩子加被子的老母亲。
折腾到大半夜,箱内温度勉强稳在十二三度。但那些小苗明显蔫了,嫩叶耷拉着,失去了前几天的精神头。
我守着箱子,心里拔凉。这才刚看到点希望……
第二天,风雪依旧。陈大爷用对讲机呼叫,声音有点沙哑:“林丫头,你那苗怎么样?”
“不太好,蔫了。”我闷声回答。
“我这也一样。”陈大爷叹了口气,“倒春寒,这鬼天气!你别急,只要根没冻坏,温度回来还能缓过来。千万别乱加温,忽冷忽热死得更快!”
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锻炼没心思,钩针也不想拿,就隔一会儿去看看那些小苗。它们还是蔫着,没什么起色。
平安似乎感受到我的焦虑,安静地趴在我脚边,用脑袋蹭我的腿。
这场倒春寒持续了整整三天。
第三天夜里,风势终于减弱,温度开始极其缓慢地回升。等到早上,虽然还是零下西十度,但感觉上没那么要命了。
我第一时间去看育苗箱。
几棵最弱的豆角苗没能撑住,彻底软烂了。但大部分玉米苗和南瓜苗,虽然看起来依旧憔悴,叶缘有些发黄,但主干还撑着,没有继续恶化。
我小心地喷了点温水,不敢多喷。
又过了两天,温度爬升回零下三十五度左右。那些幸存的小苗,顶端的嫩芽终于又微微抬起了头,虽然速度慢了很多,但确实在恢复生机。
我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也像是刚生了一场大病。
陈大爷过来查看,仔细检查了剩下的苗。
“损失不大,”他下了判断,“扛过这一劫,后面的适应性就更强了。好事。”
他指着那些顽强的小生命:“看见没?这就叫命硬。咱们也得学它们,得扛得住反复。”
我看着那些在短暂“春天”后遭遇严寒,却又挣扎着活下来的小苗,心里五味杂陈。
希望这东西,真他妈脆弱,像这些嫩芽,一场风雪就能打倒。
但也真他妈顽强,只要根还在,只要没死透,就总能找到机会,再抬起头来。
躺平?
不,躺平的前提是,你得先能在反复的捶打中,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
我摸了摸一片稍微恢复点精神的玉米叶子,低声说:
“行,你们命硬,老子命也不软。咱们一起,跟这狗日的末世,磕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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