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点点从玉米苗顶端冒出的新绿，像一针强效兴奋剂，扎进了我和陈大爷的血管里。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俩几乎把后院那几分薄田当成了眼珠子。每天雷打不动的“巡视”成了比吃饭还重要的事。我甚至弄了个破本子，开始给每棵苗做“成长记录”，画得歪歪扭扭，只有我自己能看懂：
“东一玉米，新叶展半指，色翠。”
“北二南瓜，子叶边缘焦黄未扩，心叶微动。”
“西三玉米，疑似被风吹歪，己扶正培土。”
陈大爷没我这么“文艺”，但他的观察更老道。他能通过叶片卷曲的程度判断夜间风力，能通过土壤表面冰晶的形态推测地温变化，甚至能指着某棵苗说“这根须应该扎到这儿了”，过后我偷偷扒开一点土看，往往八九不离十。
我们俩一个靠数据（伪），一个靠经验，共同守护着这片脆弱的绿色。
然而，希望的火苗总是摇曳不定。就在我们以为一切向好时，一场持续了整整三十六小时的强风，裹挟着冰粒，狠狠抽打在后院那些刚刚站稳脚跟的小苗上。
隔着窗户，我看着它们在大风中剧烈地摇晃，细弱的茎秆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平安也感受到我的紧张，趴在我脚边，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呜咽。
风停后，我第一时间冲出去。
景象让人心疼。好几棵玉米苗被吹得东倒西歪，叶片被冰粒打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孔，边缘破损。南瓜苗肥厚的叶片上也布满了击打的痕迹，最外围的一片甚至被撕裂了一半。整个“小菜园”看起来一片狼藉，像是刚被打劫过。
我蹲在地边，半天没说话，心里堵得难受。陈大爷也过来了，默默地看着，布满皱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花白的眉毛拧得很紧。
“扶起来，把土培实。”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声音有些沙哑。
我们俩又忙活了一阵，把倒伏的苗小心扶正，在根部多加了些土压实。对于那些破损的叶子，无能为力。
“还能活吗？”我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陈大爷长长吐出一口白气：“看命。根没大事，就还能缓。叶子破了就破了，只要心芽没伤着，还能长新的。”
话是这么说，但接下来几天，这些小苗的生长几乎陷入了停滞。它们只是勉强活着，看不出任何发展的迹象。那种感觉，就像眼看着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被人迎面揍了一拳，又缩回了壳里。
希望，似乎再次变得渺茫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我为小苗忧心的时候，家里的物资警报再次拉响。
主食消耗速度超出了我的预估。之前觉得还能撑三个月，现在看来，照这个吃法，两个半月都悬。冻肉彻底见底，罐头也只剩最后十几盒，必须当成战略储备，轻易不能动了。餐桌上，肉眼可见地变得单调起来。米饭，配点自己种的青菜，偶尔开个鱼肉罐头改善伙食，或者用干货炖个汤。
嘴里又开始淡得出奇。我开始无比怀念浓油赤酱，怀念大口吃肉的日子。甚至连以前觉得油腻的肥肉片子，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咽口水。
平安的狗粮也见了底，我开始把它的口粮混入米饭和切碎的青菜，再加点肉汤（如果那天有的话）拌着吃。它倒是没啥意见，给啥吃啥，碗都能舔得反光。但看着它日渐失去光泽的毛发，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压力和焦虑再次像潮水般涌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极寒末世：一人一狗的躺平生活》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一边是生长受阻的作物，一边是快速消耗的存粮。我感觉自己就像走在一条越来越窄的独木桥上，两头都是深渊。
这天晚上，我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点东西，坐在沙发上发呆。平安趴在我腿边，似乎感受到我的低落，把脑袋搁在我膝盖上，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我。
我摸着它的头，喃喃自语：“平安，咱们会不会……最后还是撑不下去？”
它当然不会回答，只是伸出舌头舔了舔我的手背。
就在这时，对讲机响了，是陈大爷。
“林丫头，睡了吗？”
“没呢，大爷。”
对面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这儿……还有点东西，明天让来福给你送过去。”
我一愣：“大爷，您别……您自己也不宽裕。”
“嗨，我个老头子，能吃多少。”陈大爷的声音很平静，“是之前藏的一点腊肉，还有小半袋花生米。腊肉省着点，能切丁炒菜，提个味儿。花生米可以当零嘴，也能炸点花生油应应急。”
我的喉咙一下子哽住了。腊肉！花生米！这在现在，简首是皇帝般的享受！
“大爷，这太……”
“别废话了。”陈大爷打断我，“咱们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倒下了，我那几棵苗指望谁去？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有力气等它们长大。”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丫头，别慌。我活这么大岁数，啥坎儿没见过？这日子啊，就是这样，起起落落。你觉得它到谷底了，嘿，它说不定就要往上走了。觉得它好起来了，它可能反手就给你一巴掌。”
“咱们现在，就是在那谷底里，一点点往外爬。慢点不怕，摔两跤也不怕，只要方向没错，手脚没停，总能爬出去。”
我握着对讲机，听着老爷子沉稳的声音，看着窗外漆黑冰冷的夜色，眼眶有点发热。
“嗯，我知道了，大爷。”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谢谢您。”
“谢啥，早点睡。明天还得去看苗呢。”
挂了通话，我靠在沙发上，心里翻腾得厉害。
陈大爷说得对。慌没用，怕也没用。这末世，就是个反复无常的混蛋。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比它更硬，比它更韧。
我低头看了看平安，它己经睡着了，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我轻轻把它抱起来，放到它自己的软垫上，盖好它的小毯子。
然后，我走到窗边，再次看向后院。
夜色浓重，看不清那些小苗的具体模样。但我知道，它们就在那里。在冰冷的土壤里，在凛冽的寒风中，和我们一样，在挣扎，在等待。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当太阳（哪怕只是象征性的）再次升起，风变得再温柔一点点，它们就会再次积蓄力量，抽出新的叶片，继续向上生长。
而我，也得一样。
躺平？认输？
不。
老子口袋里马上就有腊肉了！地里还有苗！身边有战友！家里有傻狗！
跟这狗日的末世，且熬着呢！
我回到书桌前，翻开那个记录苗情的破本子，在新的一页上，用力写下今天的日期，然后画了个小小的、向上的箭头。
微光虽微，终能破暗。
(http://www.220book.com/book/XDZB/)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