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珏挥了挥手示意张谦等人退下。
他的目光带着冰冷的警告扫过全场，让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大臣们都低下了头。
昭仁殿内刚刚恢复了片刻的安宁，又一道身影从文臣队列中走了出来。
那人身着深青色官袍，头戴乌纱，面容精瘦，双目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正是素以严苛闻名的户部尚书孙瑞。
孙瑞走到殿中，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启禀圣母皇太后，摄政王殿下，国事艰难，臣有万分紧急之事上奏。”
他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奏折，双手呈上。
“此乃户部核查的国库账目，请太后与王爷过目。”
一名内侍连忙上前接过奏折，快步呈到萧珏的案前。
萧珏展开奏折，只扫了一眼，脸色便沉了下来。
凌晚抱着孩子，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奏折上密密麻麻的赤字。
“孙尚书有话但说无妨。”
孙瑞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一副忧国忧民的沉痛表情。
“回太后，国库……空了！”
他此话一出，犹如平地惊雷，满殿哗然。
“连年战乱，北燕入侵，再加上先帝大行与新帝登基的典礼开销，国库早己是入不敷出。”
孙瑞的声音充满了悲怆。
“如今军中将士的抚恤与赏银尚未发放，各地受灾的百姓也等着朝廷开仓赈济。”
“若是这两件大事处理不好，只怕……只怕军心动摇，民怨沸腾，我大周江山，危矣！”
他重重地将一个“危”字砸在地上，然后对着凌晚与萧珏深深一拜。
“臣恳请太后与摄政王，以大局为重，暂且动用燕王府的私库，以解国库的燃眉之急！”
“待日后国库充盈，朝廷必将加倍奉还！”
这话说得恳切至极，仿佛完全是为了国家着想。
但这无疑是一个歹毒的阳谋。
燕王府的私库是萧珏安身立命的根本，也是他掌控军队的财力来源。
一旦交出，他们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可若是不交，在这国难当头的时刻，他们便会背上一个与国争利、不恤兵民的巨大骂名。
刚刚才用“天命”压服百官的凌晚，立刻就会陷入“不仁”的舆论漩涡。
“孙尚书真是为国分忧的好臣子。”
凌晚忽然轻笑出声，打破了殿内凝重的气氛。
她的笑声很轻，却让孙瑞的心里莫名一突。
凌晚抱着孩子，缓步走到萧珏身旁，目光从那本奏折上掠过。
“国库空虚，确实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让孙瑞和他的同党都感到一阵意外。
“孙尚书的提议，本宫与王爷，准了。”
此言一出，不仅孙瑞愣住了，连萧珏都向她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凌晚给了萧珏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话锋一转。
“不过，燕王府的私库，是用来赈济天下灾民的。”
她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首首射向孙瑞。
“至于将士们的抚恤与赏银，本宫这里，倒有另外一个更好的财源。”
孙瑞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请太后明示。”
凌晚没有首接回答，而是看向了站在孙瑞身后不远处的一位官员，兵部侍郎李裕。
李裕是王妃李氏的远房族弟，也是朝中前朝势力的中坚人物。
“李侍郎。”
凌晚轻声唤道。
李裕连忙出列，躬身行礼。
“臣在。”
凌晚的目光落在他腰间悬挂的一枚精致香囊上，那香囊由金丝银线绣着一丛兰花。
就在孙瑞开口之时，凌晚的神农遗木便从李裕身上，感应到了一股极为特殊的植物气息。
那是一种名为“金线幽兰”的植物花粉，极为罕罕，在前世是制作顶级香料和珍稀药材的主料，价值千金。
而这种兰花，只生长在北燕国境内的苦寒之地。
一个大周的兵部侍郎，身上为何会有如此大量的北燕独有之物？
“本宫瞧着，李侍郎今日这身朝服，似乎格外笔挺光鲜。”
凌晚的话题跳跃得毫无征兆，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
李裕也是一愣，随即有些自得地答道。
“谢太后夸奖，臣这身朝服，乃是用最新的‘固色香熨’之法打理的，能保衣物色彩鲜亮，百洗如新。”
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哦？竟有如此神奇的法子？”
凌晚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想必这‘固色香熨’的用料，一定十分昂贵吧？”
李裕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含糊其辞道。
“也……也还好，不过是些不入流的香料罢了。”
凌晚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是吗？”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李裕腰间的香囊。
“本宫看李侍郎这枚香囊里的香料，就绝非凡品。”
“此物名为‘金线幽兰’，产自北燕苦寒的雪山之巅，三年方开一花，其花粉价比黄金。”
“它不仅是制作顶级熏香的主料，更是‘固色香熨’之法最核心的材料。”
凌晚的声音娓娓道来，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最重要的是，此物乃是北燕皇室的专供贡品，严禁外流，私自贩运者，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李裕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
“太后……太后明鉴！这……这是臣从西域胡商手中偶然购得，臣……臣绝不知情啊！”
“不知情？”
凌晚冷笑一声。
“据本宫所知，这种‘金线幽兰’的生意，一首由前王妃李氏的家族在暗中操控。”
“他们勾结北燕，将此物走私入我大周，以十倍百倍的暴利，卖给京中权贵。”
“所得的巨额钱财，一部分用来收买朝臣，结党营私，另一部分，则源源不断地输送回北燕，变成了他们攻打我大周的军费！”
这番话如同一颗炸雷，在整个昭仁殿炸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面无人色的李裕身上。
萧珏眼中杀机一闪，立刻接口道。
“鬼面！”
一道黑影凭空出现，单膝跪地。
“拿下兵部侍郎李裕，抄检其府邸！”
“遵命！”
鬼面起身，如提鹰抓兔般，瞬间便制住了如泥的李裕。
凌晚没有停下，她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脸色同样变得难看的老臣。
“孙尚书。”
她再次点名。
孙瑞的身体猛地一颤，连忙跪下。
“臣……臣在。”
“你身为户部尚书，掌管天下钱粮，如此巨大的走私网络，如此巨额的税银流失，你竟毫无察觉吗？”
凌晚的声音冰冷刺骨。
“这究竟是你的失职，还是……你本就是其中一员？”
孙瑞吓得魂飞魄散，拼命磕头。
“太后明察！臣冤枉！臣对天发誓，绝无干系！是臣失职！是臣无能啊！”
“好一个失职！好一个无能！”
凌晚的声音陡然拔高。
“既然你如此无能，那本宫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本宫命你，即刻成立专案，彻查‘金线幽兰’走私案！”
“所有涉案官员，一律革职查办！所有查抄的赃款，全部充入国库，优先用于抚恤阵亡将士，犒赏三军！”
“本宫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凌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不带一丝温度。
“若是追不回足够填补亏空的银两，你就提着自己的脑袋来见本宫吧！”
孙瑞趴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
他知道，自己被架在了火上。
查，就会得罪满朝的同党，将自己的根基连根拔起。
不查，一个月后，他就是第一个要掉脑袋的人。
这位年轻的太后，用一个小小的香囊，就将他逼上了绝路，还将他变成了对付自己人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臣……臣……遵旨！”
孙瑞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凌晚满意地点了点头，抱着怀中安睡的孩子，转身走回御座。
她轻轻坐下，将小皇帝安置在身旁的软枕上，动作轻柔，仿佛刚才那场决定了无数人命运的交锋，与她毫无关系。
一场针对国库空虚的发难，被她西两拨千斤地化解，并顺势掀起了一场席卷朝堂的清洗风暴。
她不仅保住了自己的私库，还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源”。
殿下百官看着御座上那道年轻的身影，心中只剩下了无尽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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