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形粗壮的仆妇一左一右,架起凌芳绵软无力的身体。
她们的动作谈不上温柔,粗糙的手掌像铁钳一样箍着她的手臂,让她本就带伤的身体又添新疼。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初秋的凉意,让只穿着单薄囚衣的凌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高烧带来的晕眩感一阵阵袭来,但她强迫自己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她知道,从柴房到她居住的清秋院,这段路绝不会太平。
果然,在她的视野中,架着她的刘婆子和李婆子身上,都缭绕着不怀好意的光晕。
刘婆子的身上是浑浊的土黄色,代表着愚昧和麻木,其中夹杂着一丝丝对权势的谄媚。
而李婆子的光晕则是暗淡的赭红色,那是长久以来欺软怕硬所形成的,带着欺凌弱小的快意。
她们俩都是柳氏院里的人,此刻奉命送她回去,心中自然是一百个不情愿。
“大小姐,您忍着点,这夜路黑,不好走。”刘婆子皮笑肉不笑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可身上那代表谎言的灰色丝线却清晰地闪烁了一下。
话音刚落,她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身体猛地一歪。
被她架着的凌芳立刻失去平衡,重重地撞向旁边的假山石壁。
“砰”的一声闷响,凌芳的肩膀结结实实地撞在石头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哎哟!”刘婆子夸张地叫了一声,连忙站稳身子,“大小 R姐,您没事吧?都怪老奴眼花,没看清路。”
李婆子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很快又用咳嗽声掩饰了过去。
她看着凌芳痛苦的样子,赭红色的光晕中透出一股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
凌芳咬紧牙关,任由冷汗从额头滑落,却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过去的十年里,这种“无心之失”她经历了太多次,每一次都只能默默忍受。
但今天,她不会再忍了。
她没有去质问刘婆子是不是故意的,因为那只会换来对方更多的狡辩。
她只是抬起头,用那双因高烧而显得异常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刘婆子。
“刘嬷嬷,”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你家里的儿子,今年该有十六了吧。”
刘婆子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了,她不明白大小姐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她的儿子。
她身上土黄色的光晕剧烈地波动起来,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凌芳继续用那平淡无波的语气说道:“我记得他好像在府里的马厩当差,平日里最喜欢跟人掷骰子。”
“前几日,我听父亲身边的管事说,马厩里丢了一匹西域进贡的宝马,父亲大发雷霆,下令彻查。”
“父亲说,但凡跟此事有关的,不论主犯从犯,一律打断双腿,赶出相府。”
凌芳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慢,吐字清晰,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刘婆子的心上。
刘婆子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她儿子好赌的事情,整个相府人尽皆知。
丢马的事情她也听说了,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一向不问世事的大小姐,竟然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看着凌芳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睛,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她身上土黄色的光晕迅速被代表恐惧的灰色所侵蚀。
“大小姐……老奴的儿子……他……他绝不敢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刘婆子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凌芳轻轻一笑,那笑容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意味深长。
“我自然是信他的,”她说,“只是,父亲信不信,查案的镇抚司信不信,就不好说了。”
“毕竟,这夜路太黑,人心也难测,万一有人存心使坏,故意摔伤了我这个嫡长女,惹得父亲不快。”
“父亲一怒之下,迁怒到一些不相干的人身上,那可就太冤枉了。”
这番话,己经不是暗示,而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刘婆子和李婆子的脸色都变得惨白,她们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大小姐,己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她不吵不闹,却字字诛心,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戳在她们最害怕的软肋上。
李婆子身上那幸灾乐祸的赭红色光晕早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和刘婆子一样的,代表恐惧的灰色。
“大小姐恕罪,是老奴该死!”刘婆子“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李婆子也连忙跟着跪下,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她们终于明白,能从夫人手里活着走出柴房的人,绝不是等闲之辈。
“起来吧。”凌芳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累了,想早些回去歇着。”
“是,是!”
两个仆妇如蒙大赦,连忙爬起来,再次架住凌芳。
这一次,她们的动作轻柔了百倍,小心翼翼得仿佛在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她们的脚步又快又稳,再也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和试探。
剩下的路程一片死寂,只有几个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很快,一座偏僻而破败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院门上的朱漆早己剥落,露出里面腐朽的木头,门上挂着的灯笼也是旧的,在风中摇摇欲坠。
这里就是清秋院,凌芳和她生母曾经居住的地方。
自从沈氏去世,柳氏入主相府后,这里便成了被遗忘的角落,连下人也懒得过来打扫。
推开院门,一股萧瑟的气息扑面而来。
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径通往正房。
一个瘦弱的身影正焦急地在廊下张望着,看到凌芳回来,立刻提着裙角跑了过来。
“小姐!”那是个十五六岁的丫鬟,眉眼清秀,只是脸色有些蜡黄,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
她叫云珠,是沈氏当年留下来的陪嫁丫鬟,也是这十年里,唯一一个真心待凌芳的人。
在凌芳的视野里,云珠的身上散发着纯净而温暖的金色光芒,那是忠诚与善意的颜色。
看到这抹金色,凌芳紧绷的心弦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云珠。”她轻声唤道。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云珠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手忙脚乱地从两个仆妇手中接过凌芳,动作充满了心疼。
刘婆子和李婆子将人送到,如避蛇蝎般地告了声罪,便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云珠搀扶着凌芳,走进那间陈设简单甚至有些寒酸的屋子。
她一边帮凌芳擦拭脸上的污迹,一边哽咽道:“小姐,您受苦了,都是奴婢没用,护不住您。”
凌芳摇了摇头,反手握住云-珠冰凉的手。
“不怪你,”她说,“从今天起,不会再有人能欺负我们了。”
她的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一个通报声。
“大小姐,夫人请的王大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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