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未褪的三月,萧家西山的松间台迎来了一场特殊的聚会。
陈海峰站在庭院里,看着萧卓亚蹲在老梅树下,正小心翼翼地擦拭一方端砚。砚身包浆温润,底部刻着“松烟入墨”西个小楷——这是柳明慧的陪嫁之物,据说是她祖母当年亲手磨墨用的。
“在看什么?”萧卓亚头也不抬,“妈说这砚子是你外婆的遗物,让我收好了。”
“没什么。”陈海峰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翡翠簪上,“只是觉得,有些东西看着旧,其实藏着好多故事。”
萧卓亚的手顿了顿。她忽然想起,昨夜整理母亲旧物时,在樟木箱底翻出的一沓泛黄信笺。信是柳明慧青年时写的,字迹青涩却用力,末尾总缀着“阿慧”二字——那是她的小名。
“阿慧,千万别信陈叔的话。”
信纸上的墨迹晕开,像是被泪水泡过。萧卓亚凑近细看,信的落款是“明远”,大堂兄萧明远的名字。
“这是…大堂兄写给母亲的?”她转头问正在泡茶的保姆张婶。
张婶叹了口气:“这是三十年前的老信了。那时候老太太刚嫁过来,老爷子走得早,她一个人撑着萧家。陈叔是老爷子的得意门生,管着家里的古董买卖,老太太对他信任得很。”
萧卓亚心跳漏了一拍。她继续读信:“上月陈叔说收了幅吴昌硕的《桃实图》,说是从日本回流的。我托人去查,那画是上海潘家的仿品,潘家早就在黑市卖假画了…老太太偏不信,还说他‘嫉妒’。”
“后来呢?”萧卓亚追问。
“后来?”张婶摇头,“那幅画挂了三个月,被故宫的专家来萧家做客时认出来是假的。老太太当场晕过去,醒来说‘是我眼瞎,信错了人’。”
窗外传来脚步声。柳明慧端着茶盏走来,鬓边的翡翠步摇在阳光下泛着幽光。她看见萧卓亚手里的信笺,脸色骤变:“谁准你翻我的旧箱子?”
萧卓亚慌忙起身:“妈,对不起…我就是…”
“没事。”柳明慧将茶盏重重放在石桌上,“看吧,都看完了。”
陈海峰从屋内走出,见气氛不对,刚要开口,柳明慧己转身走向梅树:“阿慧二十岁守寡,撑着萧家三十年,没被骗子掏空家底,没被亲戚吸干血,靠的就是‘信错人’的教训。”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那幅假画,让我卖了半座宅子填窟窿;潘家那对双生子,骗我说是萧家旁支,拐走了库房三分之一的玉器;还有去年…那个说要娶阿卓的珠宝商,卷走了她陪嫁的翡翠镯子…”
萧卓亚猛地攥紧衣角。她从未听母亲提过这些。
“所以我现在对谁都狠。”柳明慧转身,眼底是化不开的疲惫,“对老周苛刻,因为他是唯一没骗过我的匠人;对明远严厉,因为他当年没拦住陈叔;对阿卓…对阿卓,我怕她像我一样,把真心错付给豺狼。”
陈海峰望着她佝偻的背影,忽然懂了那些“考验”的重量。不是刁难,是恐惧;不是强势,是守护。
当晚,萧家祠堂。
柳明慧跪在萧家历代祖先牌位前,香灰簌簌落在她肩头。萧卓亚和陈海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颤抖的手抚过“萧承业”的牌位——那是萧家上一代家主,柳明慧的公公。
“爹,我没守住。”她声音哽咽,“我让骗子钻了空子,让阿卓受了委屈…现在又把阿海牵扯进来…”
“妈。”萧卓亚跪下来,握住她的手,“陈海峰不一样。他没骗我,还帮我挡了那么多灾。”
“我知道。”柳明慧摸了摸女儿的发顶,“那天在酒会上,他替你挡王总的酒,我就知道…这孩子,是真心的。”
陈海峰也跪下来:“伯母,是我没让您放心。但从今天起,我不仅要做卓亚的丈夫,更要做萧家的守护者。”
柳明慧抬头,望着牌位上“守正承业”西个鎏金大字。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阿海,你记住——萧家的门,不是用规矩拦人的,是用真心换的。”
次日清晨,陈海峰在永宝斋库房整理新收的宋瓷。
萧卓亚抱着个檀木匣进来,里面是那叠泛黄的信笺:“我把妈的信整理好了。她说,当年被骗后,她花了十年时间,把萧家的鉴定流程、合作名单全重新梳理了一遍。”
陈海峰翻开信笺,最后一页写着:“阿卓,若遇真心人,莫学我畏首畏尾。但若他经不起考验…妈宁愿你嫁个平凡人。”
“现在呢?”陈海峰抬头。
“现在…”萧卓亚将玉璜戴在自己腕上,“她把考验的尺子,交到了我们手里。”
窗外,老梅树的枝桠间冒出新芽。柳明慧站在廊下,望着这对璧人,嘴角终于露出释然的笑。
她知道,有些伤痛,终会变成铠甲;有些恐惧,也会化作羽翼。
而她的阿卓,终于找到了那个能与她并肩,既守得住旧痕,也看得见新光的人。
暮色中,三人坐在松间台的露台上。
柳明慧举起茶盏:“为萧家的新故事,碰一个。”
萧卓亚挽住她的胳膊:“为娘的过去,为我们的未来。”
陈海峰望着两人交叠的手,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影:“为所有被真心守护的,值得守护的。”
茶盏相碰,清脆的声响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旧痕如刃,却终会被时光磨成温柔的茧。
而那些藏在岁月里的伤痛与守护,
终将成为照亮前路的星子。
海潮1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XEV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