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浸透了水的布,阿芜贴着墙根站着,呼吸压到最轻。绿荷那句“刚走过不久”还在耳边回荡,她没动,也没出声,只把袖中那片碎瓷攥得更紧了些。
脚印是她故意留的——昨日送完布巾回来,她在西角门湿泥地上多踩了一步。她知道有人盯她,却不知是谁,藏在哪儿。如今人来了,话也说了,她反倒松了半口气。怕的不是明枪,是暗箭;现在箭出了弦,反倒能看清方向。
她等了一会儿,听见脚步远去,才慢慢从阴影里走出来。月光斜照在泥地上,那串脚印歪歪斜斜,像是真被污水打湿过似的。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鞋底,轻轻蹭了蹭墙根的青苔,把痕迹抹去。
回到柴房,她没点灯,靠着床沿坐下。子时一到,袖中微微震动,熟悉的三行字浮现眼前:
【今日密闻】
1. 西角门有脏水桶
2. 老周辰时牵马过西角门
3. 绿荷午后查问浣衣房粗婢行踪
第一条让她眼皮一跳。西角门外确实有个旧木桶,平日用来装厨房倒出来的泔水和洗菜残渣,可这桶向来是空的,谁也不愿靠近——离马厩近,风向不对时臭气熏天。怎么今儿特地提它?
她脑中电转,忽然想起前几日路过马厩时,听见小厮们嚷嚷:“老周说初六清槽,粪水全倒西角门外桶里,省得绕路。”
今日正是初六。
她嘴角微扬,闭眼养神。
第二天清晨,她照常提桶去井边打水,特意从西角门经过。墙角站着个陌生婆子,穿件灰扑扑的短褐,手里抱着半捆炭,缩着脖子假装避风。阿芜低眉顺眼走过去,眼角余光扫过那人脚边——一双新布鞋,鞋尖干干净净,不像是做粗活的人常穿的。
第三日,她依旧走这条路。晨光微亮,寒气未散,那婆子又蹲在那儿,怀里换了个竹篮,里面搁着几个冷馒头。
阿芜提着空桶,走到脏水桶旁。桶身半满,浮着些草屑和马粪渣,气味冲鼻。她盯着那婆子看了两息,忽然脚下打滑,整个人往前一倾,手肘狠狠撞上桶壁。
“哎哟!”
一声惊叫,木桶翻倒,浓黑腥臭的污水混着马粪哗啦泼出,正正溅在墙角那人身上。那婆子尖叫跳起,脸上、肩上全是黏糊糊的秽物,一只鞋陷在泥浆里,怎么也拔不出来。
阿芜跌坐在地,一脸惊慌:“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站稳……您没事吧?”
那婆子气得发抖,指着她骂:“瞎了眼的东西!这是存心还是失手?”
“真是不小心!”阿芜挣扎着爬起来,拍着裙子,“我这就去找人给您换身衣裳,别染了病气。”
话音未落,就见老周牵着一匹枣红马从巷口走来。他穿着油渍斑斑的皮围裙,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眯着眼看这边乱成一团。
“哟,这是演哪出?”他嗓门粗,带着几分懒散。
阿芜赶紧迎上去:“周叔,这位妈妈被脏水泼了,怕是要换衣裳,您看能不能让马厩那边腾间屋?”
老周瞥了眼那婆子,眉头一皱:“这味儿可够呛。行吧,后头那间堆草的屋子空着,凑合用。”
那婆子犹豫了一下,终究受不了身上恶臭,跟着一名小厮往后院偏屋去了。
阿芜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后,才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她悄悄托浣衣房一个相熟的丫头递了句话:“西角门那位妈妈一身脏污,怕生疹子,快寻套旧衣给她换了,免得回头怪咱们不照应。”
那丫头应了,不多久便抱着一套粗布衣裳进了偏屋。
阿芜没再靠近,只在厨房帮工时随口提起:“听说昨儿西角门倒脏水,正好泼中个人,浑身上下都是马粪汤子,啧,倒霉催的。”
旁边几个丫鬟笑作一团:“该不会是踩了狗屎运反被狗咬了吧?”
午后的风把这话吹得到处都是。
她正低头切菜,忽觉有人靠近。抬头一看,是老周端着个粗陶碗走了进来,往灶台上一放。
“喝口热的。”他说。
碗里是刚熬的姜汤,冒着白气。
阿芜道谢接过,小口啜着。老周靠在门框上,声音压低:“你昨儿晚上,是不是故意留脚印的?”
她一怔,没答,只低头吹了吹汤面。
老周冷笑一声:“那婆子换衣裳时,腰带上滑出块玉佩,蝶形的,底下刻个‘柔’字。我虽老眼昏花,还不至于认错主子家的东西。”
阿芜心头一震,面上不动:“我不懂您说什么。”
“不懂最好。”老周首起身,拍拍她的肩,“往后走东廊,别走西角门了。那边不干净。”
说完,他转身就走,靴子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阿芜握着陶碗,指尖发烫。她知道,这一局成了。那块玉佩是沈月柔赏给心腹的信物,一向只赐给贴身使唤的人。一个外院杂役婆子竟能佩戴,只能说明她是绿荷安插的眼线,背后首通世子妃。
而老周看见了。
他没声张,也没告发,只是提醒她避开西角门——这是护她。
她把剩下的姜汤一口喝尽,将空碗放在灶台边。下午她照例去浣衣房交差,路上遇见绿荷带着两个婢女迎面走来。
绿荷目光扫过她,顿了顿:“听说你昨儿泼翻了脏水桶?”
“是。”阿芜低头,“脚下一滑,惹了麻烦。”
“运气倒好,没伤着自己。”绿荷语气淡淡,眼神却锐利,“不过这种事,下次可别再碰上了。主子们最厌烦粗使婢女惹是非。”
“奴婢记住了。”
绿荷盯着她看了片刻,终是转身离去。
阿芜站在原地,看着她们背影远去。她知道,这只是开始。绿荷不会善罢甘休,只会换更隐蔽的法子。但她也不急。
她还有系统,还有时间,还有愿意替她挡风的人。
傍晚,她照常回柴房。天边最后一缕光沉进屋檐,袖中准时震动。
【今日密闻】
1. 眼线己撤,三日内无新探
2. 厨房明日午时蒸豆糕
3. 世子戌时归府,路径不变
她盯着第一条看了很久,终于闭上眼,靠在墙上。
紧绷的肩一点点松下来。
她睁开眼,望向窗外渐深的暮色。远处传来马厩传来的几声嘶鸣,接着是一阵刷毛的沙沙声。她知道,那是老周在给马梳毛。
她起身,披上外衣,朝马厩方向走去。
到了门口,她没进去,只站在栅栏外轻声唤:“周叔。”
老周抬起头,见是她,点了点头。
她递上一碗温茶:“天凉了,喝口暖的。”
老周接过,没说话,只轻轻吹了口气。
她站在那儿,没多问,也没多留,只低声说了句:“谢谢您。”
老周抬眼看了她一眼,忽然道:“明天辰时,马要遛,你若得空,来马厩外候着。”
她说好。
转身离开时,风吹起她的裙角,扫过地面一层薄灰。她走得不快,脚步落在石板上,一声接一声,像是某种无声的回应。
她不知道明天会学什么,也不知道这一步会带她走向哪里。
但她知道,从今往后,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躲藏的粗使婢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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