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CS的研讨会如同一枚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持续扩散。江屿白的拓扑容错模型引起了广泛关注，而他与唐悠悠的“跨界对话”作品《韧网》，更是成为了研究所内部津津乐道的话题。他们仿佛成了ISCS里一对闪耀的“双子星”，代表着一种新颖的、充满希望的协作模式。
然而，就在这高光时刻，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邮件，像一颗悄无声息潜入的深水炸弹，在两人平静的湖面下轰然引爆。
邮件来自麻省理工学院（MIT）媒体实验室的一位资深教授，他对江屿白在ISCS的工作极为赞赏，并附上了一份极具诱惑力的邀请——一个为期两年的博士后研究员职位，专门负责一个探索复杂系统理论与沉浸式艺术交互结合的前沿项目。邮件末尾，教授特意提到，实验室同样欢迎像唐悠悠这样具有跨界思维的艺术家参与合作。
机会的重量，这一次是MIT，是媒体实验室，是一个将江屿白的理性与唐悠悠的感性进行更深度技术化融合的、近乎梦幻的平台。
江屿白在书房里对着那封邮件沉默了整整一个下午。窗外的日内瓦湖从午后波光粼粼到暮色西合，他身姿未变，只有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这不再是在A市与B市之间，甚至不是在瑞士与中国之间选择。这是在两个截然不同的未来路径之间选择。ISCS的道路更纯粹，更偏向理论深耕；而MIT媒体实验室的道路，则更跨界，更偏向应用与颠覆性创新，并且，它似乎天然地为他和唐悠悠的共同发展预留了空间。
但这同样意味着，刚刚在瑞士稳定下来的“共同迁移”生活，将再次面临颠覆。新的环境，新的挑战，新的不确定性。
晚餐时，江屿白将打印出来的邮件推到了唐悠悠面前。
“新的架构迁移请求。”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唐悠悠放下筷子，拿起那张纸。逐字逐句地看完，她的心跳也随着理解的深入而逐渐加速。MIT，媒体实验室……这些名字对她而言，同样如雷贯耳。尤其是那个项目方向，几乎像是为他们两人量身定做。
她抬起头，看向江屿白，在他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她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权衡——对学术巅峰的向往，对未知挑战的兴奋，以及……对她，对他们刚刚构筑起来的、这个湖边小窝的，深沉的不确定。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说话。她放下邮件，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洛桑的万家灯火。在这里，他们一起适应了异构环境，一起克服了学术瓶颈，一起完成了惊艳的联合输出。这个公寓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共同奋斗的记忆。
“这是一个……比ISCS更优化的选择。”她背对着他，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无论是对于你的学术路径，还是对于……我们可能的协作模式。”
江屿白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膀上。“理论上是。”他承认，“但‘优化’并非唯一决策参数。此次迁移的‘情感成本’……无法被精确量化。”
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将“情感”作为一个核心变量，纳入重大决策的考量中。这不是他的理性分析擅长处理的领域。
唐悠悠转过身，面对着他，目光澄澈：“江屿白，你还记得在A市，你决定来ISCS时，我说过的话吗？”
江屿白眸光微动。
“我说，你的相空间不应该只有我们小小的共享空间。”唐悠悠重复着当时的话语，语气却更加坚定，“现在，这句话依然有效。MIT媒体实验室，是另一个更广阔、可能也更适合我们共同生长的相空间。”
她伸手，抚平他微皱的衬衫领口，动作温柔而坚定：“我们不能因为贪恋眼前的稳定，就拒绝系统向更高维度演化的机会。那才是真正的‘不收敛’。”
江屿白凝视着她，看着她眼中毫无保留的支持与信任，那比任何学术邀请都更撼动他的核心。他握住她的手，收紧。
“但是，”他声音沙哑，“这意味着你需要再次适应全新的环境，中断在这里刚刚起步的项目……”
“所以呢？”唐悠悠打断他，嘴角扬起一个带着些许傲然的弧度，“江大神，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关键共振源’，本身也是一个具备强大自适应和进化能力的独立系统？我有我的翅膀，不需要永远栖息在你的枝头。我们可以是……并肩飞行的伙伴。”
她的话，像一道强光，驱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因可能“拖累”她而产生的阴霾。
“并肩飞行……”他低声重复着这个词，眼底翻涌着汹涌的情感。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呼吸可闻。
“那么，决策如下：”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与她同样的坚定与向往，“接受MIT邀请，启动下一次……共同迁移。”
“批准。”唐悠悠笑着回应，主动吻上他的唇。
这是一个带着承诺与憧憬的吻。他们知道，前路依然充满挑战，MIT的竞争只会更加激烈，跨领域融合的难度只会更高。但这一次，他们内心没有丝毫彷徨。
因为他们确信，无论架构如何迁移，环境如何变幻，连接他们系统的、那强大的情感引力，常量不变，强度永恒。这股力量，足以抵消任何物理距离和外部环境变化带来的扰动，确保他们的轨迹，始终在共同的相空间内，向着更遥远的星辰，并肩前行。
洛桑的灯火在身后渐次模糊，而他们眼中，己经看到了剑桥市查尔斯河畔的晨曦。新的冒险，正在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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